星辰11(1 / 2)

連千葉都一時搞不懂阿曼究竟是喜歡路賽亞還是討厭他。

不過寄生種魔植所表現出來的態度, 某種程度上更多是受到了宿主的影響, 鑒於千葉試圖拿路賽亞作為跳板接觸艾伯特家族, 因而對於他的態度既晦澀又複雜, 就此倒也能隱約說明白幾分阿曼感染她情緒之後的矛盾反應。

“侵蝕”毋庸置疑是一種高攻擊性的精神力特性, 艾伯特家族獨特的修煉方法叫他可以將自己的精神力維持在一定的穩定狀態,但這種穩定隻是相對於不受刺激而言, 阿曼說到底還是魔植,魔植與能力者之間死敵般的排斥不是隨意說說的,就算有千葉的“恒定”作為橋梁,它這種既渴求又警惕的反應也足夠奇怪。

葉片由綠植的外形逐漸向尖銳的刺針轉化, 即是彰顯出它感受到危險才本能地呈現出攻擊姿態, 就像凶獸對著足以威脅到自己生命的事物時要亮出獠牙一般, 但收斂自己刺針中的毒液,將自己偽裝成再普通不過的藤蔓纏上對方的手臂,這種行為又像是寵物對著自己的主人搖頭擺尾一樣,甚至連千葉這個正主都未得到它這樣的關注——就算千葉認為自己的情緒確實對阿曼有所影響, 也沒辦法理解它這種忽然活化意味什麼。

不過她倒是可以辨彆出阿曼此刻正按捺著、潛伏著,這種興奮並非以張揚外露的形式存在,而是以內斂與壓抑的方式小心翼翼地遊走, 謹慎專注地試探,即便並不知緣由, 她也暫且放下心來,至少阿曼暫時並不會違背她的意誌作出什麼過激性的舉動。

她挽著路賽亞的手臂走入那棟鑲嵌著乳白色不透明晶石的奇特建築。

那些晶石狀的物體其實並不是無機質,而是一種植物, 當然並非魔植,它們有著堅硬的甲殼狀外衣,表麵如同光滑的石料,但是它們依然蘊含生命,會生長,會死亡,而且在生物學上呈現鈍性特征,並不會因為長久處在魔植的能量波動籠罩下而變異,反而會隔絕那種無形的波動,這就是它們會被“鑲嵌”到整幢建築物表層的主因。

“普拉文歡迎您。”

工作人員在道完歡迎詞之後,以一種飽含異樣的眼神注視麵前的這兩位客人。

能力者要遊覽普拉文的情況不多,但也不少,總有各種各樣的原因會導致他們出現在這裡,但像是這樣強大的能力者,倒是少見了——她倒是沒辦法估摸出對方的深度,然而即便站在這兩位閣下麵前,都有種想要戰栗的衝動,可見那種精神力的等級是遠遠超過她極限的,她自然知曉她們不是一般人。

不過以另一種角度看來,明明是這樣手挽著手的貼近姿態,卻毫無情侶親密感覺的兩位,她倒也覺得稀奇。

工作人員在遞上兩塊防護牌的時候,隱晦地多看了眼千葉,在普拉文久了,深刻地認識到越是美麗無辜的魔植越是具備可怕的殺傷性,越是明媚絢爛的生物越是潛藏恐怖的危機,眼前兩個人,即便那位軍裝長官的精神力顯得更張揚,她還是覺得這位女士更令人膽戰心驚。

很簡單,遍布潛藏著閃電雷霆雲層的穹宇與幽謐無聲摸不到底的深海,明顯是後者更使人害怕。

當然絕大多數世人並不能清晰地明曉這個道理,他們更易被美麗的外表所迷惑。

“請務必隨身攜帶。”工作人員維持著露出八顆牙齒的笑容,隻一眼過後,就低垂下眼睛不敢再看,“這是專為遊客準備的定位終端,遇到危險請捏碎末端的紅色部位,大多數情況下,普拉文巡衛隊會在三分鐘內迅速趕到;如果出現暫時無法解決的意外,普拉文會以即刻連接各位的定位終端,它會發出刺耳警報聲,並指引安全通道,請在聽到警報聲之後以最快速度抵達最近的安全區。”

她帶著微笑的表情,意有所指:“請務必沿主乾道前進,脫離主乾道的靜絕網更易遭到危險魔植的襲擊,此外,每一區域皆有滾動屏幕講解該區的注意事項,請仔細,如因個人原因與錯誤操作導致的傷亡,普拉文概不負責。”

“謝謝。”兩人道謝之後,將薄薄的防護牌佩在手腕的通訊器上,兩者如同磁石般相互吸引,服帖地結合在一起。

“不用謝,”工作人員雙手交握鞠了個躬,又問,“請問需要向導嗎?”

“不需要。”路賽亞回道。

工作人員的表情毫無變化,笑得極其標準:“那麼,祝兩位遊玩開心。”

兩人穿過這棟奇怪的建築物,走向普拉文的主乾道,說實在話,相對於這樣一座龐大堅實如堡壘般的建築,在此工作的人員實在是少,即使是官方大廳,一眼望去的工作人員也屈指可數,這難免叫此地彰顯出一種異樣的空曠與寂冷,普拉文內部也是如此,即使走入主乾道,陽光燦爛照耀,也仿佛有股攝人的涼意流竄在這個空間。

路邊整整齊齊排列著景觀車,那是種雙座敞篷式的小懸浮車,自動駕駛的路線默認已設置,當然遊客也可以手動修改路線。

黑軍裝的男士帶著千葉走到景觀車前,在按捺下各種思緒之後,終於感受到了阿曼的存在感,他低頭看向交握的手臂,還未來得及開口,女伴的手已經從她的臂膀上抽出,疑問還停留在原地,迅速被一種莫名其妙的悵然若失淹沒。

他覺得既新奇又意外,這就是存在適配性的能力者彼此所能接收到的感覺?

千葉乾脆利落扯著自己的寵物走向了景觀車的另一邊,阿曼緩慢蠕動著掙紮,還想纏回去,微弱的抗議斷斷續續傳遞到千葉腦中,叫她哭笑不得——這麼活蹦亂跳的,好像普拉文充滿高危魔植的壓抑感忽然蕩然無存,那種興奮勁兒完全超過了阿曼作為魔植本身的特性,她都不知道路賽亞到底哪裡觸動了它的神經,竟惹動了這樣神奇的反應。

兩人才坐到景觀車內,對方的手指剛按到自動駕駛的按鈕上,藤蔓就又纏向了他的手臂,柔軟的枝條攀到他的肩膀上,蠢蠢欲動地想要探向更多的地方。

彼此的視線都放到了這顆魔植上麵,千葉盯著阿曼看了數秒,慢慢開口:“不好意思,阿曼大概是要開花了。”

“它很喜歡您。”

不管到底是喜歡還是某種彆的目的,反正她就那麼乾脆利落定義了。

千葉帶著笑,動作快狠準,掐著阿曼的氣根將藤蔓收回來,一邊強行控製它的行動,一邊探入它的意識試圖探究緣由,阿曼並不願意違背宿主的意思,但又無法按捺住那種近乎於本能的衝動,掙紮了好久,不敢再纏過去,隻是張開的氣根還在不甘心地蠕動著,似乎一隻不安分的手在抓撓。

“開花?”路賽亞停頓了一下,有些猶豫,大多數魔植開花的意義都不好,針對即將開花的魔植是她的“寵物”這個前提,談起來很容易踩坑,但放棄這個話題中覺得不甘心,相親著實是件尷尬的事,他不知道如何與陌生女性相處,即使雙方有著一定的適配性,可畢竟對方還未接受邀請,並不是他的婚約者——他還是想要能夠與她交流,於是隻能坦誠,“我該說是恭喜,還是節哀?”

千葉本來隻是找個借口,但話一出口,就覺得可能這確實是理由所在。

畢竟她沒見過阿曼開花,或者說在她養這個魔植開始,它就一直是成長狀態。

阿曼從種子開始寄生在她身上,千葉將它局限在肩膀上,就像是放任一種可控的病變糾纏自己的血肉,她一時也沒有想到它竟然毫無預兆得就要開花了。

她帶著新奇的眼光打量自己的魔植,聞言抬起頭回視對方,眉眼彎彎:“死亡是另一種開始,這並不是件需要哀傷的事。”

她攤開手,柔軟的藤蔓服帖又順從地纏上她的手指,探入她的掌心,安心地趴俯著不動,她的語氣輕鬆又自然:“我知道,開花意味著新生。”

路賽亞心頭一跳,說不出的熨帖如一股暖流包裹住心臟,他覺得她說的每一個都帶著重量,那種輕飄飄又跳動的質感,就連普拉文壓抑冷鬱的氛圍,都好像一下子明朗起來。

誰會不喜歡疏朗豁達之人呢?

軍官的麵容沒有表現出任何端倪,隻是點了點頭,提醒道:“開花期的魔植敏感又高活性,容易進入躁狂狀態,極具危險性,而且容易引起其他魔植的群體反應,看來我們今天要避免進入一些易感的魔植區……”

他啟動觀光車,狀似無意地繼續聊下去:“您有其他喜歡的魔植嗎?”

千葉當然不會拒絕交談:“實不相瞞,我對魔植很感興趣,但是了解並不多。”

她將阿曼的藤蔓放回自己肩頭,在她的精神力持續且穩定的乾預安撫下,阿曼不情不願地收回了枝葉,潛入她的皮膚,就如同裝飾與紋身一般減少了自己的存在感。

她也並不想讓氣氛陷入尷尬的處境,適當的請求有助於緩解緊張程度,於是接道:“要勞煩您為我講解了。”

路賽亞語氣雖然一如既往,但咬字之間稍微放緩了些,顯然也輕鬆不少:“願意為您效勞。”

普拉文範圍太大,挨個兒看過來要耗費太長時間,所以必須尋找側重點,路賽亞因為前線作戰的緣故,對很多魔植都有所了解,因此由他來決定遊覽地點是很不錯的選擇,不過為了表示對她意見的尊重,總得適當征求一下她的意見,她願意將主導權交到他手中,那自然最好。

*

雖然工作人員之前講解過防護牌的使用方法,但誰都知道這隻是必要的防範措施,並沒有意外會發生的預料。

千葉與路賽亞相處融洽,兩人都不是難相處的人,路賽亞也並非他的外表所體現出的那般冷峻寡言,甚至千葉發現,資料上描述的有關他冷漠的話語並不符實,很多時候他大概隻是懶得說話,也不耐煩聽人廢話,但他是一位對工作極端負責且十分有耐性的軍官。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