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戲祂看得越來越愉快,就連維拉尼亞始終不同意隨同去深淵,都沒叫祂著急——層出不窮的意外,永遠能接得住戲的演員——祂漫長時間裡看過的好戲不少,但就算是神代,神祇混戰的大場麵,都沒有現在所見的精彩。
因為額外的動作,軍隊行進的速度就要慢得多,由於神格的存在聞風而至的異種、血肉與屍骸已經在白銀之城鋪了一地。
真正有把握使用神格的強者,若非像是精靈女王與地獄魔王這般,以另一種方式前來奪取,就是仍在旁觀望,等待著這場戰爭絕出的大概的結果,再看看是否能夠找到契機。
現如今有膽子跑到純白教皇麵前的,隻能變成炮灰。
像薩爾菲爾德那樣厭惡異種的人,主動誘惑異種到自己麵前並且殺死,就像潔癖者主動接受汙濁一樣,即使可以洗淨,都帶著一種決絕與神經質的瘋癲;維拉尼亞在無意識海洋與對方的每一次追逐戰,都能感覺到他身上不斷蓄積的陰霾。
‘你的底牌究竟在何處呢?’維拉尼亞從沒放下過警惕。
*
進攻特拉丹的異種軍隊還未走到白銀聖城,維拉尼亞在無意識海洋中動的手腳卻已經到了收獲的時候。
所以,首先對聖城發起衝擊的,竟是特拉丹的子民。
龐大的教國內留存的人類不多,但是其中、跨越自然災難頑固地掙紮求生的人卻不少,人的軀殼是孱弱的,但人的精神卻可以超脫血肉之軀而存在,它們柔韌而頑強,它們執著而堅定,隻要一點點火星就能燃起熊熊燎原的烈焰。
無外力乾涉的前提下,渾渾噩噩是人生的必然,但隻需要沾染上絲毫火種的光,從茫然到覺醒那便隻需要一步,認識到“自我”並不為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主導——包括神。
“自由——”
就像那頑固且專-製的主人其實憎厭著自己的子民一樣,覺察到自己其實是被惡意浸淬的子民們,也會反過來憎厭那掌控自己的主人。
“自由!!”
死亡並不可怕,掙紮著想要避離死亡的人,最終卻不敬畏死亡,卻深深地恐懼著如牛馬般被馴養的生活,恐懼著那束縛捆綁自己靈魂的秩序。
就像“純白聖誕”之上,那無知狂熱的人們陷入癔症般喊著“薩爾菲爾德”之名,將自己的一切奉送給無上的主,但當神聖褪去光輝,自我占據了靈魂的絕對上風,覺醒者拚死頑抗的也就隻有自由之名。
他們甚至無力報複——人是如何能與“神”抗爭呢?
孱弱的軀殼損傷不了對方絲毫,唯一存在價值的事物,也就隻有自己的生命。
維拉尼亞並沒有下達攻擊的暗示,她所做的也隻是播撒隻有的火種而已,但是被火種感染的人,卻像是無師自通般,找到了最恰當的那條路徑。
他們如慷慨赴死的勇士一般,高喊著自由之名,義無反顧地衝向了束縛著特拉丹的“哀泣之牆”!
純白教皇不知在何處冷眼旁觀著這一切,並未下達什麼指示,即使是教廷的軍隊,在沒有得到命令之前也隻能眼睜睜地看他們靠近,然後,撞死在牆上。
異教徒的血肉屍骸鑄成的牆垣也是純白的,那是森然白骨的色澤,是純白教皇所崇尚的純粹,而現在,斑駁的紅色如同花朵一般在牆上綻放,低低的虛渺的哀泣之聲隨著封印被觸動,連綿不絕地飄出。
背棄光明教皇之人經過死亡淬煉的意誌何其頑強,它們與牆垣殘留的精神交融,虛無中的哭泣聲就像多年以前“純白聖誕”之際那般慘烈。
每多死去一人,“哀泣之牆”便消融一分。
特拉丹的秩序在“哀泣之牆”籠罩的土地上搖搖欲墜。
‘你看,是這一切先行崩潰,還是你重新構造新的‘哀泣之牆’?’
異種的軍隊就在維拉尼亞的身後,戰爭一觸即發,她還不忘臨陣勸個降:“你們能確信,自己所執著的一切都沒有欺騙自己?你們能肯定,信仰是發自內心,還是說被聖光驅使?沒有人比你們更清楚,聖光是毒藥,一旦沾染,就意味著必須接納他者的意誌來取代自身——但是你們真的未曾渴望過自由嗎?”
沒有得到回應維拉尼亞也不在意,畢竟對於光明的教徒,薩爾菲爾德要是沒有絕對的掌控力度,也枉為他坐在教皇之位了。
開戰!!
“薩爾菲爾德,讓我翻開你的底牌看看,究竟是什麼。”她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