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廢土93(1 / 2)

維拉尼亞隻是想親身觸摸一下深淵——無意識海洋中的深淵倒影雖然已經給了她極其糟糕的體驗, 但當時她為了擺脫純白教皇爆掉一個泰坦的光源,本來就受了不小的傷;早先在霍普森公國中解決深淵怪物時,也是投機取巧, 並沒透析怪物的本質或是沾染深淵氣息——現在要真正麵對這個麻煩了, 總得先要了解足夠的情報才好出對策。

基於她與深淵的守門人有著不同尋常的關係,麵對這個與祂關係如此密切的存在,事實上她也抱著那麼點不信邪的態度。

她確實找了一條最近的深淵縫隙, 離瓦格裡奧特最近。

說是縫隙, 其實並沒有什麼事物開裂的表征,深淵也不會像個口袋一樣撕裂出縫, 隻能說這是某種意義上的概念。

灰蒙蒙粘膩的仿佛活物般的氣體在流動, 在遊走,在試探著大地上的一切, 偶爾會出現扭曲的波動,有類似觸手般的東西在其中卷動著什麼, 刺探著什麼, 又轉瞬消失, 這是“詭異”本身, 是恐怖的根源,無孔不入的同化作用將深淵的毒一點點滲透到真實之中。

大概還受到縫隙的束縛,那種源自深淵的恐怖的引力, 因此灰霧並不能離開縫隙太遠, 但就這些滲透出來的東西已經給大地造成了無法轉圜的惡果。

深淵氣息是無法被淨化的,可以稀釋, 但無法消泯,想想,現在的狀況確實比徹底變為廢土的霍普森公國要好一些, 畢竟那是曾迎接過一個“塔裡安”踏足之地,而這邊的縫隙還沒有大到讓深淵的怪物擠進來——算不幸中的萬幸?

不,因為這隻是開始而已。

維拉尼亞抖抖手,召出自己的鐮刀輕輕點地,任由死亡的氣息席卷全身。

深淵連光都能吞沒,泰坦光源說到底也是純粹的自然之光的集合體,雖說熾熱如恒星,但她不可能以燃燒光源的代價去對抗深淵氣息,而且深淵中得不到補足,光源不像純白教皇的聖光一樣,信仰不破滅便隨時可以蘊生,她用完有限的力量之後就得被迫透支,那還是一開始就用死亡力量沒有後顧之憂。

死亡無處不在,深淵同樣存在死亡,隻要有此概念存在,她就能得到補助與增益。

準備工作做好,還沒邁出一步,身側的空間就傳來一些震蕩。

一支鮮紅的薔薇染著黑色的霧氣刺破空間而來,懸停在空中,仍在不斷翻卷著黑色魔霧,維拉尼亞盯了片刻,微微挑眉:“魔王陛下。”

薔薇本就綻開的花瓣更舒展了兩分,更盛放出幾分紅得要滴血的糜爛,蕊心閃過一道流光,就仿佛有隻金色的眼睛眨了一下。

她歎了口氣,伸手摘下那朵花,花枝上卷著的黑霧本能地試圖卷集任何活物,但在短暫的停滯之後,就仿佛遇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忙不迭地向後退散,但又無法完全離開花枝,便像是一根飄帶一般可憐巴巴地掛在一葉花瓣上,儘可能離她遠一些。

維拉尼亞本來順手要插進自己發間,忽然停頓,想了想,還是彆在了自己的衣上。

下一秒,天外又飛來一根銀枝。

銀白色的枝丫上熠熠閃爍著金色的葉片,新鮮,優美,充滿了生命的活力——這是精靈母樹的樹枝。

精靈女王的聲音從某一片葉子上傳出,有些模糊:“麻煩你了,我的朋友。”

很好,大地上最大的兩個陣營領袖似乎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光明與黑暗,善與惡,都不得不坐在一個台麵上商議——深淵確實逼得大陸上僅剩的力量必須聯合。

一個也是帶,兩個也是放,維拉尼亞很自然地將銀枝彆在腰帶上,讓死亡的氣息順帶著將其裹起來的同時,也下了一個禁製,避免這兩種力量不小心被死亡給吞噬了。

如果可以,這兩位估計也是想親自下深淵看看情況的,而不是單純透過寄物跟著她轉一圈,主要是深淵真正的門戶在北域,冰雪之主的地盤連精靈女王與地獄魔王都不願踏足,再加上誰都知道那裡出了點問題,更不願冒然前去了,而現在的深淵縫隙裂得確實有些小,連深淵怪物都難擠進來,精靈女王與魔王這樣的古老者根本不用想通過,維拉尼亞能下去還是因為她現在用的是人類的軀體,死亡力量也不會增加她太多負荷。

當然這也透露出一個事實,她的盟友們依然緊盯著瓦格裡奧特,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維拉尼亞並不介意。

死亡化作羽翼,裹著她前去。

那種粘膩的顆粒狀氣體如一張大口般將她吞沒,她像是落入油中的水珠,四麵八方都是蠢蠢欲動的氣流,試圖將她的身體分解割裂。

她的感官十分清晰而敏銳,灰霧並不是安靜的,而是嘈雜得無法理解,她能聽到不可名狀的尖嘯,若隱若現的竊竊私語,似乎還有類似於瘋子自言自語的呢喃,嘶啞如岩石摩擦般的笑聲,無意識的囈語,鋪天蓋地的窸窸窣窣,還有某種巨大的無形的東西行走時觸到地麵的那種拖曳聲——可怕的是,這些並不是她的耳朵聽到的,而是她的五感、她的知覺、她顛倒的錯覺傳達給她的信息。

這就是深淵!

這就是真實的深淵!

維拉尼亞經受這種衝擊的瞬間都在顫抖,死亡無法隔絕它們,因為它們根本不具備生命,也不會徹底消亡,連維拉尼亞也分辨不清,那些東西究竟是真實存在的,還隻不過是虛無的幻覺。

她強行穩定住自己的意識,以光源洗滌自己的精神,避免受到影響被同化,這就是生命厚重程度帶來的優勢了,人類這樣的低魔生物,彆說看一眼了,聽到那麼一句囈語,估計就會徹底發瘋。

冷靜下來之後,倒要感歎無意識海洋中的深淵倒影不危險了,怪不得她當時那樣糟糕的狀態都能漂流那麼久,一來它被生靈的集體無意識衝淡了威力,另一方麵,因為它也隻是倒影,是久遠的記憶,是不斷在散失的過往。

精靈女王與魔王是什麼反應她不知道,她腦袋中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阿拜斯。

她在裂隙口子外停留的時間有些長,長到紅薔薇中的金眼睛要閃爍、舒展著金葉的銀枝上麵凝聚出了露珠——祂們不明所以然。

“我好像……忽然明白了……一個事實。”維拉尼亞喃喃道。

她不需要什麼回答,就這麼拖曳著死亡之鐮往前而去。

深淵氣體很輕,輕得連意識體都顯得很重,更彆說真實的人類之軀了,她感受到比之前在深淵倒影之中更快的下墜速度,挺艱難才能通過力量反向懸浮起來,顯然身上綴著的這倆“裝飾物”也加大了她的重量。

“縫隙”能令她通過,但是越往裡,壓力越大,灰色氣體的濃度越高,不可名狀的東西就越多。

維拉尼亞時刻保持著警惕,待通過縫隙的那瞬間,死亡力量也積蓄到最高!

果然有無數深淵的怪物聚集在裂縫前,彼此廝殺著,等待裂口開得更大!

因此甫一進入就是一場大戰!

那些怪物形態各異,極其醜陋,比噩夢還要難以描述,無一例外都是恐怖的龐然大物,甚至有一些還沒有可見的有形的模樣!

幸而死亡能覆蓋大部分怪物。

維拉尼亞殺到後來,幾乎在縫隙口堆出另一個死域!

屍體、骸骨、乃至死亡本身,都在簌簌往下掉落,無底的深淵,不知道通往何處的世界。

幸好顆粒狀的氣體某種程度上也消弭掉戰鬥的動靜,沒有讓這邊的戰爭引來更難以對付的敵人,而這一波能在灰霧之中生存的怪物不是已被解決掉,就是生存的智慧讓它們不敢再冒頭,維拉尼亞有了可以喘息的餘地。

她拖著自己的鐮刀懸浮在灰霧之中,仰頭望著這片詭異之地。

即使死亡化出冰冷的寂靜的形態,繚繞在她身邊,她的身體中也放射著純粹的熾烈的光,那是她的靈魂力量,透過人類的軀體折射而出;衣上的薔薇展露著猙獰的血色,無數縮微版的骸骨隨著黑霧翻騰;腰間的銀枝變作一泓清淩淩的光,那是生命力量的體現。

深淵沒有空間的概念,有限的可以在深淵中存在的東西,其生命狀態都是最原始最張烈最粗獷的本質。

所以她現在是這個模樣。

深淵啊——

阿拜斯就是與這樣的存在時刻共存著嗎?

祂的世界無時無刻不充斥著這樣的事物,而祂就這樣與之糾纏了千萬年、萬萬年,從上一紀一直到這漫長的一紀嗎?

所有生靈皆厭惡、皆排斥的深淵,當然不可能是愉快的東西,可祂不是生來就屬於深淵的啊,祂是世界樹最後的遺留,祂是光明的,祂也向往著光明,祂與深淵本來就有最本質的矛盾。

僅僅是觸碰深淵就會覺得難以忍受,她還是泰坦,是立足世界之頂的最強大的存在之一,阿拜斯究竟承載了多少呢?

黑龍說阿拜斯不願意以沉睡為代價壓製深淵……可如果沉睡對祂來說其實才是解脫呢?

一種必然還要醒來的、有一定限度的——解脫。

好啦,怪不得祂要“不請自來”非躋身夢境世界不可了,那果然是何其難能可貴的“放鬆”啊。

也怪不得冰雪中的白鹿說祂會換代,每一次沉睡過後醒來的都是“全新的”“年輕的”阿拜斯,不拋棄掉某些沉重的負荷,就連阿拜斯也難以承載吧。

祂就這麼沉默地棲身冰天雪地之中,從世紀之處一直到黑暗年代再度降臨。

又是一場終結即將到來,祂又是怎樣想的呢?

*

一趟短暫的深淵之行,並沒有深入太多,不是說不能前行,而是她們的重點在於是否可以閉合“縫隙”。

在發現現存的所有力量都無法解決掉這個問題,所有人都是沉默的。

“它仍在無限製地膨脹,”維拉尼亞說道,“縫隙會被拉扯得更大、更多。”

精靈女王問:“深淵為什麼會直接與大地相接?”

這個問題魔王也能回答:“馬亞拉大陸針對外的防護牆出現了漏洞。”

不是說深淵忽然得到了某種強大的力量,而是大地變弱了——構造馬亞拉大陸的規則被天災侵蝕得坑坑窪窪,已經不能全然阻擋那些規則外的事物,現在是深淵,也許馬上就是虛無、混沌,是能讓整個大陸都毀滅的東西。

“也就是說,就算修補好這些縫隙,仍會有更多的同等級彆的麻煩?”

維拉尼亞回答:“至少深淵是最迫在眉睫的事物。而且,大地並不是完全殘廢,它依然能夠承載一定的負麵事物。”

虛無也好,混沌也好,都是曾存在於馬亞拉大陸上的東西,大地對它們有記憶,也有抗體,但是深淵不同,這個外來的惡瘤即使與馬亞拉大陸共存至今,也一直處於壓製狀態,不為大地所接觸。

黑龍的想法不錯,接納深淵為馬亞拉大陸的一部分,以必要的損失來隔絕深淵的顛覆性影響,隻不過這個策略缺乏可行性,因為大地上的生命實在無法與深淵共存,而現在也確實沒有足夠的時間再留給她們去尋找可以共存的方法。

“所以呢?”魔王都無言以對,“前往北域?”

大地一旦毀滅,依附在深淵之中的地獄必將緊接著滅亡,祂原本還想著將地獄無法承載的魔怪開放至大地上,以此緩解地獄的壓力,但現在先發難的竟然是深淵,祂也不得不先轉變陣營來維係大地的生存。

“或許還有一個辦法。”維拉尼亞說道,“不過有點難。”

一如既往不急不緩的腔調,帶了點平和的笑,但重點突出“有點”這麼個詞,那基本上就是極困難的意思了。

身上佩著的紅薔薇與銀枝卻是一振,有了幾分期待。

這時候最該糾結的不是困難與否,而是根本沒有策略的問題!

既然有一條路子可走,那無論難易,都是唯一的方向。

維拉尼亞將巨龍一族對黑暗年代作出的嘗試整番道出:“綠龍克羅斯身上有龍族的所有遺產,也有龍族探索深淵的全部秘密。找到祂,應當就有了解決當下問題的可能,但我也不能保證必然有用。”

魔王道:“祂身陷在深淵之中不知下落?”

精靈女王道:“可以通過地獄前往深淵嗎?”

“不能。地獄與深淵相連的通道已經被‘蛙母’庫柯諾拉填滿,牠仍在源源不斷地通過彼此相連的血肉誕生新的魔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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