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暴怒19(1 / 2)

千葉最近老是遭遇夢魘, 睡眠質量極差。

也不是說做什麼光怪陸離的噩夢,就是類似於呼吸緊迫,像是被什麼東西扼住喉嚨, 堵住胸口,透不過氣來一般的感覺,好像是渾渾噩噩的近似於窒息的狀態,又處在任何風吹草動都會驚醒的警惕清醒,神經一直沒辦法鬆弛, 明明是入睡的, 但精神絲毫未得到休息, 反而由著疲憊感不斷堆積。

她覺得這種情況出自生理,時刻緊繃的神經甚至帶來痛覺, 但身體檢查又沒有發現病態的異樣;她又不認為是心理方麵的因素, 目前的心理狀態自認沒有不正常, 她也不覺得有什麼能引動她到這地步的困擾……隻能猜測或許是因為“暴怒”在她身體中積聚的沉屙已經達到了某種限度, 超脫了意誌所能掌控的範圍, 所以才會如此不可理喻。

無法確定並排除問題,情況不能解決, 這就令她克製不住地顯露出暴躁來。

吃飯時, 行走時,說話時, 休息時,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痛覺流竄在血管中, 攀爬在神經上, 蠶食著細胞,啃噬著骨髓,似乎時時刻刻都在找存在感, 但是想要捉摸又無跡可尋,她甚至感覺自己對外界的感知都因此變得遲鈍很多。

覺察到她狀態不對的人,大概也就隻有西蒙斯與梅格醫生。

前者笑眯眯看熱鬨,沒充滿惡意已經像個人了。

梅格醫生自認膽子小,想要置身事外,擺出的都是一副我已儘力、跟我無關的姿態,但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是好奇心作祟還是良心過不去,到底還是私下打探千葉的來曆跟底細——還不敢叫卡倫特長官知道,否則鐵定要被詢問為什麼,而他還沒辦法將千葉的情況說明白!

不過他還真有點門路,各種渠道的信息拚拚湊湊的,竟也還原了個大概。

其中幾方勢力互相交戈妥協的始末他管不著,他就將她當一個病人的角度去代入那些履曆,然後琢磨得冷汗直流。

一位格鬥專家,對自己的身體控製能力爐火純青的兵王;少年時就混跡軍營,在徹那亞那種對思想與道德極為苛刻的國家裡,毋庸置疑也具備作為職業軍人的所有素質要求——更重要的是,她沒有被洗腦徹底。仍保留著獨立的思想與靈魂,克製又自由,理智又聰明——那兩次足夠改變她人生的“意外”,即使遭遇得猝不及防,但她難道沒有更好的處理方式嗎?

或許確實可以用過激來解釋她的行為,人們也是如此為那些事件定性,無論是被“潛規則”,還是說隊友因被救援者而出意外,都覺得她是被短暫的感情壓倒理智以至於出現過激行為,也正是因此,她的老師與長官為她奔走,令她免上法庭乃至內部懲罰,但是真要說起來,她所做的一切能被歸為“情有可原”才是,明明有很大的能□□作的彈性!

就像由軍轉警、又由警借調入軍隊這樣的操作,內部的轉調與不同係統內的轉調,都是符合規則又可以控製的選項,她明明是如此被寄以厚望的後輩,又是為何必須離開自己的母國,背井離鄉去往它國謀生?

如果並不是因為她所遭遇的那些“意外”,那麼就是她自己的原因了。

——她是“病人”。

她自己都唯恐造成更無法控製的惡果。

她必須離開。

這就能說通她的經曆了。

但真要這樣去看,她從某國外籍軍團教官又轉行到獨立雇傭兵,就並不是個好決定了。

那些灰色領域明明會醞釀更多的不穩定與失控才是。

就像是西蒙斯——這個十足的壞胚子,如果不是將軍死死拘壓著他不能離開堪底士,他會犯下何等罪過真的是不能預料的災難——正是因為堪底士重塑了他的三觀,為他定下了不能逾越的規則,所以他才能是現在這個模樣。

對於千葉來說呢?

她看上去似乎比西蒙斯要好很多,但也僅僅是看上去。

就不斷惡化且無法估摸的的精神疾病來說,她反倒比西蒙斯更不可控。

梅格醫生輾轉反側。

每天醒來都覺得會冒出什麼匪夷所思的大新聞。

真是,當事人都沒有那麼焦急……千葉當然能看出醫生的焦躁不安,比她這個當事人都還要緊繃的神經,一點風吹草動估計就能驚跳起來。

但她並不關注他人,如果醫生不出現在她麵前,她都沒法想到他的存在。

這次的情況惡化得快,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記憶都出現了點問題。

不知道是因為她作為輪回者的精神與這具身體漸趨不匹配,還是說身體的糟糕屬性已經影響到了前者——當然她覺得更多是壓製起反彈效果了。

畢竟她的靈魂厚度完全淩駕於這具身體所能掌控的極限,就算因為“暴怒”所凝聚的極端情感偶爾會衝擊到她的靈魂穩定性,但她通過近三十年的鍛煉自認已經基本控製它的存在,這就證明小世界的規則並沒有離譜到違背常理。

那麼現在它再度瀕臨失控的誘因是什麼?

是因為在堪底士的生活?

還是說,量變引起質變,情緒無法自己消釋,就像之前一樣,除非爆發,否則在一定時期內就始終存在隱患?

她覺得質變的說法更有道理。

無論如何,人體蘊藏的奧秘都太過晦澀,或許連造物主本身都無法說清楚造物成形的過程中演化出了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千葉安靜地坐在床上思考。

基地操場的警示燈與巡邏燈交替閃過,紅光與橙光有條不紊地在窗戶上滑過,一圈一圈照射過玻璃,也在寢室的牆麵上轉過一道道光影。

她彎著腰,垂著腦袋,手肘貼著大腿,肩塌著背弓起,應當是放鬆的姿態,但是從脊柱乃至於腦髓所有的神經好像都被什麼東西撕扯著,疼痛好像隻是幻覺,又似乎確切地存在,她甚至感覺在身體內部有一種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在流竄,囂張又危險至極。

某一個瞬間,她猛地將手臂塞進了嘴裡。

牙齒透過皮肉的清晰鈍痛重新抓回了遊散的思維。

千葉慢吞吞將嘴巴裡的血腥氣咽下去,睜開眼,表情疲憊不堪,但是眼睛卻無比明亮。

她忽然開啟了一個新思路。

“我一直默認這個世界是純粹物理的封閉的……”但有輪回者駐足過的世界本身就意味著與“神秘”接軌。

或許因為小世界凝固的緣故,這種神秘性極其稀薄,稀薄到幾乎不存在,可如果這具被選中的身體正是存在一種此世無法解釋的奧妙呢?

這個所謂的“暴怒”是由這具身體自身醞釀而生的,還是外來的某種事物與這具身體融合而成的,並不得而知。

究竟是因為製造者由於它的奇特而創設了這個小世界,還是因為需要這麼個小世界而創設了奇特的它,似乎也無法確定。

但有一點她已經可以明了,她到底想在這組名為“南柯”的小世界中得到什麼。

她來的本意並不是改變,而是體驗啊!

體驗這段人生,體驗極端情緒。

以此來塑造並強化屬於她自己的個體情感與靈魂。

就這種角度來說,她在這三十年裡所走的,未嘗不是正確的道路;隻是相較於征服“暴怒”,她更該做的應當是認識它——事實上這種不可理喻的東西好像也不能被征服,她要做的恰恰是窺探、嘗試,然後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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