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琴心04(1 / 2)

銀麵旗無風展開, 泛著熒光的線條原地顯現,細密的符文在虛空中攀爬,頃刻間構架出一圈屏障, 綠色的熒光在其上一道道加厚, 無形的威勢也一層層加深。

魔道一方均是臉色大變,知道不能給他足夠的時間讓法陣成形,公西雁抬手就是大招:“八方紅蓮劫!”

一道月輪瞬化出八般重影,在法陣內部來回切割, 一息之間就接連斬出了九百刀,帶著赤色靈力的刀光閃現,猶如無數朵紅蓮次第綻放, 被擊碎的符文像飛雪般在虛空中簌簌飄落,但仍無法阻止新的符文誕生——靳司命深不見底的恐怖法力以壓倒性的優勢硬生生地在紅蓮斬的攻擊下, 將整個法陣構建出輪廓。

之前默認他的法陣是為困梅承望所布, 隻當做是為防其逃脫的最後一重保障,沒想到現在形勢陡轉,他的矛頭毫不猶豫對著自己,這就很叫人頭疼了。

在他的法陣領域內, 誰能傷得了他?!

“殺!”公西雁咬牙切齒道,“耗死他!我就不信他的法力就無窮無儘了!”

她為了確保此行順利, 足足帶上了槐沙穀兩位陰神期長老,而她本人離陽神也就差了臨門一腳,自認絕不會弱於在場任何一方。

靳司命再高深莫測看不出底細,當初翎玉山驚變時,他本身境界也隻在通竅期,離陰神還差得遠,這幾年銷聲匿跡, 總不至於一步青雲——再加上他是半妖,妖族血脈對仙道功法是一個最大的掣肘,就算有再多的天材地寶蘊養,他又能強得到哪裡去!

因此麵對法陣內不斷成形的殺招,公西雁絲毫不怵。

這廂場麵混亂,卻始終沒有散餘的力量脫出法陣的邊界,顯然翎玉少主這法陣的建立不但為了克敵製勝,也有避免誤傷到脆弱的凡人或是打破封閉叫梅承望的存在暴露的考慮。

隻獨獨令邵百尋一方與“禦真卷”後的梅某人麵麵相覷,隻覺得跟不上形勢變化的節奏。

三方圍堵劍拔弩張爭梅承望一顆心石的時候,哪想到一個凡女的出現,會讓局勢發展成這樣!

邵百尋摸著摘星劍柄上的雕紋,盯著梅承望久久不語。

他雖年輕,但位居紫霄劍派大師兄,作為下一掌門的有力競爭者,執掌執法堂多年,心思早煉得縝密且陰晦,心知彆看那兩位現在一副你死我活的模樣,一旦他膽敢趁機對梅承望出手,絕對轉向矛頭先針對他!

“救人”的目的就擺在眼前,清晰分明,無可轉圜,彼此之間就沒有任何合作又或者同盟的餘地,誰能保證背後不捅刀子?

誰又能大度忍讓、甘心退出?

“隱命石”隻有一個,三方之間唯獨勾心鬥角、明爭暗鬥,乃至於不死不休,就沒有一點和平解決的辦法!

而且“禦真卷”未破,梅承望尚有苟且的餘地,邵百尋若要打破防禦至寶損壞前的回光返照、在他人未反應過來之前取他心石,顯然是妄談。

梅承望是甕中困獸沒錯,卻絕非束手就擒之輩。

自己不能成為被兩方針對的一方。

神思陡轉,未想好對策,但他順著梅承望專注的眼神,看到了門口的凡女。

她已經抱著琴起身,淩亂的烏發傾倒在身,金釵搖搖欲墜,纖弱身軀單薄如紙,就像誤入噩夢的孩童,淒惶的眼神帶著不知所措的茫然。

——此時最大的突破口竟也隻有她。

邵百尋注視片刻,指風一彈,她手中死死攢著的那半截香柱便燃起了青煙。

風吹草動都惹起她心神驚跳,但注視著手中點燃的香,眼瞳中漸漸有了焦距,倏然轉頭望向這邊。

她握香的手在顫抖,恐懼深入肺腑,此間的一切對她來說就像是噩夢,這叫她哪怕站在那裡都有一種支離破碎的感覺,血肉與骨骼、靈魂與肉身就好像處在一種隨時要分離要坍圮的境地中。

這縷香的燃燒,就像是引動了她某種求生的意誌。

凡女眼中現出了亮光,猶如漆黑暗夜的一點螢火,脆弱又有些天真,她的腳步終於挪動,踉踉蹌蹌地往這個方向走過來。

走了幾步,離得仍有些遠,便停下了腳步,似乎多靠近一些都恐意外發生,隻抓著香抬起頭,帶著一種渴求的眼神望著他們。

這點距離對於一個修士來說不過方寸之間,但對於她來說已經是夠叫她安心的距離了。

“此香是吳阿山所有。”邵百尋看著她,說道,“無阿山乃我紫霄劍派從屬宗門。”

“我乃紫霄劍派大師兄——不管吳阿山予你什麼承諾,我紫霄劍派都可接下。”

他沒再多言,隻是在原地等待著。

他知道法陣中交手的兩方不會理會他現在的行為,因為相較於暴露企圖非要她不可的對方,他的威脅不大;與其現在就針對他,不如打倒一個之後再來與他交涉!

聽聞此言,若是上道一些的人,得此承諾就該倒頭便拜,尋求庇佑。

紫霄劍派是仙道排位前三的大宗門,正道中的正道,相對於那廂槐沙穀的魔門與和妖類為伍的翎玉少主,顯然是紫霄劍派更加可靠。

但這是一個凡女,她最大的眼界也許就是吳阿山,她不知道紫霄劍派,不知道修道者之間的派係與恩怨,她隻有一種凡人的觸覺與謹慎。

所以她眼中的光很快就又滅了,本來秋水般盈美的眼此刻卻是烏沉沉的毫無光亮。

她甚至後退了一步。

“哈哈哈哈哈——”梅承望在旁狂笑不已。

“摘星客啊摘星客,你趁著那倆大打出手渾水摸魚,要賣你這張臉,人家偏偏不吃這一套啊!”

毋庸置疑,邵百尋的臉也是極仙風道骨的臉,他身量高大,英俊頎長,氣度穩重,又握著劍器,極符合凡間演義中“俠士”的風範——但此刻卻在一介凡女麵前得了挫敗。

她顫顫巍巍地抱著琴,挪動腳步,未往他這邊靠近,反而側了身,竟是繞過他,艱難地拖動身形走到後方,“禦真卷”的邊上的碎石案,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道青色水幕。

她是如此害怕,就如同驚弓之鳥般,什麼都能令她驚恐,就連拚命掙紮想要求生的韌性都像是風中的一滴露珠,隨時都會墜落。

隻不過相較於紫霄劍派與邵百尋,更令她感到安心的竟然是梅承望!

可正如公西雁所說的,自身都是過河的泥菩薩,又哪裡還能承載彆人的期望?

迎著邵百尋暗沉沉的視線,梅承望臉上也沒了表情。

大概是一種弱小者的直覺,本能地窺探到什麼對自己有利,什麼對自己有害,所以場中那麼多人,反而到了他身邊。

“我護不住你,”對著這樣一個女人,“登芳主”的話音倒是柔緩得多,那股子張狂轉眼收斂,甚至也沒用上慣用的自稱,就像是怕嚇著她,語氣難得認真而悲憫,“你彆過來,我……自身難保。”

*

千葉盈盈的雙眸帶著哀戚,飛快地望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

雙手抱緊古琴,似乎想把自己蜷成一團,從眾人視野中消失。

“你闖入這個地方,實在無法得到保全。”梅承望看著她,對她的憐意大增,倒是苦口婆心起來,“落到公西雁手裡必遭大難,你魅術天生的體質適合不少魔道功法,她必是要拿你當爐鼎突破陽神境;落到翎玉少主手裡則生不如死,妖子心腸,他就沒什麼人性可言,你這眼睛有幾分稀奇,要落他手裡還不如跟著公西雁走,好歹能搏上一搏。”

“至於紫霄劍派……哈,仙道,所謂仙道,他們眼裡隻有更大的利益,要你死都會扯著大義的旗幟,很可惜你絕對不會是被偏私的那個,所以對摘星客,你想都不要想。”

千葉:“……”說太快了她沒全聽懂,新語言剛加載她還不是很熟練。

邵百尋道:“前輩這話是不是過了點?”

梅承望大笑:“梅某人說錯了嗎?”

他睜眼如炬,但那火光是冷的、寒的,同時也夾雜著某種事物即將毀滅前的癲狂:“懷璧其罪——懷璧其罪!”

清脆的破碎聲震動靈魂,“禦真卷”的破損程度更甚,竹簡表層已近碳化的黑色即將侵蝕到整個靈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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