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德當然有發飆的底氣。
青鳥艦隊, 直屬白獅統帥的近衛隊,指揮官正是“白獅暴君”本人,彆說攻擊友軍是為了切斷無命的強控——分明是幫助曼德蘭軍團的行為——事實上就算是無理由把曼德蘭打殘了, 也沒有他人置喙的餘地。
白獅軍團, 屬於緋紅執政官的盟友,而非下屬;蕾拉, 本身更是緋紅星域法律都無法限製的存在。
這次剿滅暴風眼的行動,白獅得到的是最高議會與執政官的許可, 就此而言,有資格對白獅的行事作出嘉獎又或者指責的也是執政官本人,一個界法部隊哪來的資格要求白獅軍團給交代?
阿諾德願意配合界法者的審查,無非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能和平解決就省卻互相彆苗頭了, 而且界法者這些間歇性亂咬人的瘋狗,能不惹還是不要惹。
再加上阿黛爾現在情況未明, 難說準什麼時候恢複, 阿諾德也怕出什麼岔子。
但不代表欺到對方頭上了還能忍!
他本人是隱忍慣了, 發起脾氣來最多不過冷嘲熱諷, 但阿諾德現在代表的是阿黛爾的利益,是站在阿黛爾的立場上思考問題, 他絕不能忍下這口惡氣,叫人看低了她, 更不能放任白獅的麵子叫人在腳底下踩,甚至是要作出更誇張更狂妄的反應來, 才算是符合外界印象。
林陌來的時候,阿諾德就已經下令開啟了三級戰備,現在還隻是啟動戰艦、加載能量炮, 但要知道,三級戰備作為戰鬥先導,就算轉換到一級狀態也耗費不了多少工夫。
而林陌的支持,則又為這份“表演”加注了一點分量。
一氣嗬成的洶洶氣勢帶著不近情理的肅殺,那種冷酷又強硬的作風已經展現得淋漓儘致。
……
“呦嗬?還挺倔?”
威嚴森冷的界法部隊堡壘內部,並非他人臆測的瘋狂扭曲。
相反,氣氛還挺輕鬆,就算是伸爪子想撓一撓青鳥,卻不防拍上一手的刺,跟碰到個刺蝟沒什麼兩樣,談論起來竟也是調侃的語氣。
“兩項提議都拒絕了,語氣還很不客氣啊,看看這句‘希望貴方以規則流程為準’——規則是什麼?雖說就是咱們隨口說的東西麼,但要叫審查目標板著臉主動扯規則,還是說明咱們威懾力度不夠啊。”
“按理說,這麼不給麵子,咱們是不是該發作一下?”
另一人笑:“有道理。我尋思著咱這也不算失禮吧——你看,我們還想要提供醫療援助。”
“腦殘吧你,白獅的底蘊比界法者要深得多了,你當打發三流部隊呢?還援助,人家沒有意療師?”
“你當著人家麵這麼講,人家還以為你是要嘲諷他們沒能力自行醫治,豈不是冒犯?”
有人爆了聲粗口,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怪不得這麼硬,他們以為我們要動他們老大!精神領域的事,不是知根知底的意療師誰願意叫彆人來動自己腦子?”
“廢話,有人要動咱葵姐咱拚不拚命?”
“你們有病啊,乾嘛那麼給他們貼補說好話?”
好幾個人齊齊感慨:“白獅啊!那是白獅啊!”
阿諾德對於界法者忌憚,界法者也難道不忌憚他們?
界法者巡視緋紅星域全境,相當於是執政官的眼睛親眼盯著自己的領地,就跟看家狗守門沒什麼兩樣——動不動要咬人的惡犬,沒點腦殘的人都不會敢惹。
可是在自個兒“家中”是威風了,卻管不到前線戰場!
白獅守著的陣線單獨扛著輝煌大聯盟的壓力十多年,統帥蕾拉本人是緋紅星域三位五星上將之一,也是唯一被群星聯邦認可的聯邦元帥,這就意味著,她即便到中央星域,到深藍星域,不僅會得到身份相匹配的待遇,一旦整個聯邦需要共同對敵,她是有資格也是極容易被接受成為聯軍統帥的!
這樣的身份地位在前,一個執法部隊的巡守,自然不能與之相提並論。
再加上剛來就經曆了一場眼睜睜看“白獅暴君”把異族生命體活吞下去的震驚,現在的界法者們看暴君蕾拉也跟看異類一樣,壓根不將她歸屬為自己這種“普通人類”的範疇,好奇心有,但敬而遠之更深。
“少口嗨了,真鬨到打起來,誰惹的事誰自己去解決,我可不想被葵姐修理。”
看熱鬨的人紛紛表示獨善其身:“跟我沒關係!搞連坐不要帶上我!”
坐在通訊界麵前的那位忍不住大叫:“你們太過分了吧,剛剛叫囂著給他們看顏色、想出這些爛主意的都是誰啊!”
周圍人異口同聲甩鍋:“不就是你嗎!”
笑鬨聲頓時充滿了中樞。
“廢話少說一些!”旁邊有人唱反調,“就沒人乾活了嗎?!”
“這些數據處理得我快瘋掉了——跑去實地查驗統計的人到底是誰,文件都不帶署名的,怕被我知道他吃乾飯嗎?!”
“怎麼了怎麼了?”
“太離譜了!死者高達六百多萬,意識海受創的幸存者才兩千一百十三人?還有這個礦星,總人口才五十多萬,告訴我死了四十多萬?這不搞笑嗎?!”
“呃……或許……這數據還真沒搞笑。”
“葵姐親自過問的。”
“每一項她都親自查看過,也是她審核並確認的。”
“這個這個……荒誕現實?”
“太離譜了吧!”
“認真看看白獅那邊給的資料,這個被稱為‘無命’的異族個體還就是無解級彆的。”
“而這甚至不是他的本體,隻是一個化身而已。”
“可怕!”
“恐怖故事啊!”
“不得不說,多虧‘暴君’跟它是老對手,才能夠這麼快解決掉。”
“你管這叫快?”
“還不快嗎?!無解級的目標啊——普通人在他麵前就跟蟲子一樣,一腳踩死成千上萬的蟲子,你會有壓力嗎?我們甚至還沒看到他能力的上限……真要我們動手去解決他,這會兒死的還不知道有多多少。”
短暫的沉默之後,中樞的眾人都覺得有些牙疼。
關鍵是還沒法反駁。
他們倒沒有那麼腦殘地把“無命”這種東西歸咎於白獅的鍋,想當然地認為這玩意兒是從前線溜進來的,就必然要由白獅去解決;既然麻煩已經身在緋紅星域中了,已經成為危害星際危害社會的禍患,那麼就該是界法者絞殺的目標。
職責所在,不由因果——就像敵人出現在你眼前,跟碾死小蟲子一樣碾死你的時候,也不會管跟你有沒有仇。
“都老實點,彆跟白獅鬨太僵了!小心葵姐找你們麻煩!”
“不是,我說,葵姐人呢?”
“在挑衣服打扮。”
提問的人都懵了片刻:“你在開玩笑?”
“確定不是去挑槍選刀子?”
“確定……她很期待見偶像。”
“臥槽!你說什麼?!”
整個中樞都震驚了:“偶像!!”
“很奇怪嗎?”
“不是啊!早說偶像的話,我們就不會犯賤去撩撥了啊!”
“跟我沒關係!葵姐彆揍我!”
“我就看個熱鬨,什麼都沒乾!”
……
阿黛爾擰著個眉坐在床邊,腿從邊沿掛下來,沒觸到地麵。
這麼一張高高的冷色的病床,接滿儀器,看著就像個實驗台。
房間裡長久維持的場閾並不是正常的頻率,至少對林陌來說,這叫他的體感很不適,當然再不適也抵不過阿黛爾本身所集結的精神威壓。
她還需要耗費很長的時間,任由這些外在的場閾消磨掉自己混亂的思維,紓解自己意識海中過分糾結的精神力。
但就算是再不舒服,林陌也牢牢地釘下腳步,與可視化頻道中的另一個人一樣,傾聽她的話語。
阿黛爾聲音虛弱,有氣無力地給林陌跟身在指揮室的阿諾德解釋。
“無命沒死,他應該尚有思維跟感知,這個化身……跟本體的聯結有限,記憶大概率不共享,但死了估計就說不準了,死亡時那些集結的精神多半會回歸本體,”她費力地描述,“他現在應該被鎖在我的精神內核中——彆問我是怎麼做到的,我現在也無法主動開啟內核。”
她用手拖著自己的額,就像腦袋實在太沉重,必須要用力撐著,才不至於掉下去;即使沒什麼表情,臉皮自行抽動與綻露的青筋也彰顯出她很難受。
身體拖了嚴重的後腿,很難完全承擔她精神產生的負荷。
“暫時不用理會他,無論如何,我來壓製他應該不成問題,”阿黛爾皺了皺眉,又停頓了一會兒,才接道,“也不必過多擔心我,我會撐過去的,隻要意誌尚存……這都不是問題。”
她認真地說道:“比起羅塔星的時候,我的控製能力已經提升很多了,我會成長的。”
兩人看著她,眼神都挺複雜的。
阿諾德沒說話,林陌見他不言,還是斟酌了一下語言:“我認為最重要的——還是需要您……小心使用精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