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見見我的‘未婚夫’。”阿黛爾說道,“他是從邊境而來,我要知道現在的戰況。”
“你一個瀕死的廢人,還想著你的軍團?”亞撒的話語同樣很毒,“那麼想要他們拿著你的骨灰去指揮作戰嗎?”
阿黛爾坦然接受了這句話,沒道理她能時不時語刺對方,對方就不能說話惡毒。
“挺好的,我就算剩下骨灰也想要灑在我奮鬥過的戰場上。”
她甚至微笑道:“謝謝你的提議。”
亞撒額上都是綻露的青筋。
他又被她氣到了。
阿黛爾歎息:“總督大人真的不與黑薔薇作這個交易嗎?還是說,你是等著在執政官大人手上敲詐更多的利益?”
“你可以拒絕我的‘未婚夫’,但是不久後也要拒絕執政官大人嗎?”她用一種替他惋惜的口吻說道,“太虧本的買賣……完全不符合你的性格啊。”
“閉嘴,”亞撒冷冷道,“停止氣我。”
阿黛爾故作驚訝:“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嗎?總督大人為什麼會生氣?”
他像一座已經到臨界點的火山,隻差一點熱量就會徹底爆發。
“好吧好吧,”她給了他一個“你真難搞”的眼神,居然又躺了回去,把披風蓋過自己的腦袋,悶聲悶氣,“我再睡一會兒,總督大人請隨意。”
死寂的艙室中,忽然響起一道沉悶的破裂聲,亞撒深呼吸,把手從捏壞的扶手上挪開,轉而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這混蛋越來越有恃無恐了。
已經爬到他臉上了,再不收拾遲早翻天。
……
亞撒拎著阿黛爾抵達高研所的時候,沒有圍觀者,隻有向導。
事先清過場,也是出於怕被“魅惑”影響的緣故。
他也沒給阿黛爾走路的機會,伸手抱起她,走進一棟建築,走進大廳中央像是小飛船一樣的艙室,這個方形的工具啟動時有輕微的震動感,但無論是上升下降還是移動都沒有明顯的感知,當艙室打開時,眼前是一個類似會議室的房間門。
兩個護衛將其裡裡外外檢查一圈之後,亞撒把阿黛爾放在會議桌邊上新打開的躺椅中。
然後直接打開空氣牆將她圍起來。
她伸手敲敲這個據說造價極高的科技產物,能夠看到外界,但是在外麵看來應該就是空氣,據說這玩意兒連生命體征都能蒙蔽,可以騙過高精度探測儀器。
很快一波一波穿白大褂的研究者就輪流進入會議室。
各種博士、教授、研究人員一項一項地講解自己的研究項目與目前的進度,阿黛爾除了知道他們在說的項目都與自己有關之外,什麼也聽不懂,但總督居然好像能聽懂似的,能與對方有來有回地問答、交流、探討。
阿黛爾想,不愧是那麼快就能熟悉人類解剖學、甚至能以精神力維係她身體機能的人。
這得在短時間門內快速點多少個醫學技能點啊,至少她站在他的位置上,絕對做不到在如此微觀角度上掌控彆的生命體,“汙染”這種能力也不行。
她閒著無聊,觀察亞撒的表情與肢體語言,有一句沒一句地聽他們的話。
這一項工作持續的時間門極長。
白天轉黑夜,夜晚轉深沉,阿黛爾都吃了兩回營養劑跟藥了,總督大人還沒休息過。
好幾次阿黛爾都以為他又犯頭痛病了,但他的臉色本就凝重難看,好像也沒有太大的區彆。
然後阿黛爾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一個姓李的博士提出,研究遇到問題,想要邀請一位專家共同參與。
而他想要合作的人竟然是柯冬!
總督對柯冬的追捕並不公開,外界並不清楚,但能讓本就在科研所居於權威地位的博士都要尋求幫助的一個人,柯冬在這些領域的專業性毋庸置疑。
亞撒沒有許可也沒有拒絕,隻說需要先審核。
由於所有的研究項目都是在他支持下開展的,他就是甲方,所有的研究變動都需要經過他這一邊的同意,而以總督對於這些項目機密性的要求,所以他的說法並沒有引起異議。
此外就沒有什麼能夠引起阿黛爾注意的交談內容了。
會議室不再進人之後,亞撒撤掉空氣牆,開始用餐。
阿黛爾都已經睡過一覺,坐在一邊看他吃東西。
忙碌的時候也可以吃營養劑速戰速決,空閒的時候也可以靜下來慢慢享用自然食物,這家夥對個人享受沒有特彆欲-望,大概隻除了對臥房安靜程度的要求以及自身安全性的要求,其餘的一切都可以隨意。
外麵就快天亮了。
“我們不回府邸嗎?”阿黛爾問。
總督大人咽下口中的食物,平靜道:“好讓你與未婚夫照個正麵嗎?”
“那很不錯啊。”她說道。
他看了她一眼,胃部微微抽搐,食欲頓無。
放下刀叉,他冷漠地起身,在不遠處的的牆上一拍,合金的牆壁頓時變形,顯露出無數像是像素一樣的方塊,慢慢向兩側移開,竟然是一扇門。
他抬腳邁入,熱感的燈帶次第打開,他一邊走一邊脫風衣。
阿黛爾椅子上晃悠了一下腳,明白自己沒有代步工具了,她在自己走進去和等著他黑臉出來把她抱進去之間門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歎著氣慢慢站起身。
裡麵竟然是個套房式的臥室,附帶衣帽間門、洗浴室、書房甚至還有個遊戲房。
不是總督的風格,估計就是他不想回金穗花宮,所以隨便休息一下的地方。
“我也想洗澡!”阿黛爾對著走近洗浴室的總督喊道。
他轉過頭瞪了她一眼,從裡麵丟出一個像筆一樣的便攜式清潔儀,然後就甩上了門。
撿起清潔儀的阿黛爾眨巴著眼睛,糟糕,他好像真的氣到了。
好有趣哦。
生氣又發不了火的樣子真有意思。
阿黛爾拿著清潔儀上上下下給自己掃了一圈,可是不想換衣服,脫了外衣盤腿坐在床上思考。
不知道是高能所本身就對主腦有限製,還是說她跟總督貼得太緊,以至於它不敢出現,她都覺得自己要找個機會搞點事了,無論是安妮公主,還是黑薔薇那邊,都可以變成一條出路,這就需要主腦作牽線工具了。
一種逃脫的希望,叫她連找到柯冬的迫切感都減弱了——但凡能回到她的地盤,不僅柯冬那頭不是問題,卡爾洛西口中她也能挖掘出更多關於蕾拉的真相,這不就更輕鬆簡單?
穿著睡衣的亞撒從洗浴室走出來。
他臉上沒有表情,昏暗的光線更增添了他身上的凝滯感,就仿佛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壓在他身上,連他周身的空氣都似乎帶有分量般,在拉扯著他往下墜。
阿黛爾看著站在床邊上的人:“我不打擾你睡覺哦。”
她笑眯眯地將腳伸進鞋裡去,麵朝著遊戲室:“我要玩一會。”
“不許。”他說。
阿黛爾在床沿上坐了兩秒,還是站起來:“那你也彆想睡了。”
她仰著頭看他,眼睛裡落滿燈光,叫那些淺淺的笑意看上去都通透無比。
隻想休息一下緩解一下頭痛、本來就沒指望安靜睡眠的總督,心上的火又開始燒起來。
他自己都無法分辨到底是憤怒,還是彆的什麼。
她的腳往外挪了一步,似乎是在試探,一邊邁步一邊還轉頭看他,怕他真的阻止她。
“我不打擾你,你也彆打擾我。”她無辜道,“就在你眼皮子底下,還怕我做什麼嗎?”
她挪了第二步,然後亞撒手臂一張,又把她帶了回去。
“不能讓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他涼涼道,“這就是我的態度。”
“為什麼?為什麼!”阿黛爾坐在床上,提高了音量,“總不至於是因為你真的怕我吧?”
“堂堂中央總督居然要怕一個廢人!”
“對,我怕你,”亞撒此時此刻還克製著,儘力平靜自己的語氣,“所以不會給你有任何做小動作的機會。”
偷偷聯絡主腦的小算盤翻掉的阿黛爾覺得他果然有病:“至於這麼折磨自己、也折磨我嗎?”
“如果,你既不想把我歸還給諾蘭,又不想與執政官大人作交易,那你究竟想怎麼安排我?就這麼繼續彼此折磨下去?”
她有些生氣了:“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看著她,目光晦澀,就在阿黛爾以為他不會回答,準備繼續抗議的時候,他展開手臂一撈,勾著她的腰把她抱起來,抬頭親吻她的嘴唇。
短暫失重的慌張之後,她猛地睜大眼睛。
這是個強製性的凶狠的吻,攬在她腰間門的手堅硬得像是合金,按著她後背的手探到她的後頸上,不允許她有任何推拒。
他嘴唇很冷,至少相對於她的體溫來說要冷得多,以至於她覺得自己像是在被某種冷血動物吞噬。
他放開她,極近的距離,呼吸都要打在彼此臉上。
那雙純藍色的眼眸,現在像是兩口黑洞,因為某種潛藏的瘋狂而呈現出暗影,就像藍色的天空出現無數陰霾、即將傾盆大雨而下一般沉暗。
他說:“你覺得,我想做什麼?”
阿黛爾有些意外,似是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敢這麼做,但是情緒很冷靜,不怒不氣,不唾罵,不掙紮,甚至沒有被侮辱的記恨。
她凝望著他,眼神中甚至還帶著一種極為理智的斟酌。
“你對於我這樣的人竟然也會有興致嗎?”她歪著頭說,“你清楚我身體的所有構造,看過我像死肉一樣攤在手術台上的模樣,一次次感受我瀕死的狀態……對於這樣的怪物,竟然還會抱有喜愛之心?”
她這句話就像是在奇怪“你為什麼會愛上我”這件事一樣。
整個兒都快被沼澤給沒過的人,看著岸上乾乾淨淨旁觀的人,大概就像是他看著她。
亞撒意識到,他總是被如此輕易激怒的原因,就在於他很清楚,他被迫愛上她,而她一點都不在乎他。
“真有趣啊總督大人,”她甚至在笑,“你的性取向不是人偶嗎?”
他沒說話。
而當阿黛爾發現自己的手臂不由自主抬起來,環繞住對方的脖頸時,她的臉上終於出現異色。
身體無法自控,她睜大眼睛看著自己低下頭,貼近他的嘴唇。
“你與人偶有什麼區彆?”他摸索著她的頭發,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