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麗莎卷曲的銀發在肩頭披散而下, 柔軟得像是最細膩的錦緞,低垂的藍眼有微微上翹的弧度,長睫毛將陰影投注其中,叫灰藍色的虹魔都氤氳出了淡淡的深意。
她的身形極高, 比維拉尼亞還要高大半個頭。
白色製服將她完美無缺的身形勾勒出一種旖旎的美感, 美麗的顏容渾然天成, 沒有絲毫雕琢的痕跡,當她專注地凝視著某種事物的時候, 更是仿若有一種深情的錯覺。
在赫南的規則中, 她的存在本身就像是對禁欲最大的挑戰。
但對於維拉尼亞來說, 更多的感官, 卻是壓迫力。
即使對方神情溫和, 姿態自然, 沒有一絲一毫的鋒銳。
她慢慢地放下咬了一半的餅乾,莫名感覺自己好像真的是個不懂事的稚童。
“好吃嗎?”梅麗莎又問了一遍。
她就點點頭。
眼神飄忽。
“他走了。”一眼就看透那個小表情是在想什麼, 她直起身, 緩步走過來。
語氣隨意到了極點, 就跟把某個擺錯了位置的東西被放回到原位一樣, 輕描淡寫。
好像一點都沒將剛才被維拉尼亞撞見的那樁事放在心上。
就很難想象她陷入欲念以至於意亂情迷的模樣,或者說即便是在剛才那種場景下, 總覺得把控節奏的權力依然會握在她自己的手中,甚至她身上那種若有似無的審視與冷靜都不會減退半分。
……走路的姿勢也極好看。
維拉尼亞沒有多少想象的空間,她腦袋裡的知識量依然非常貧瘠,且大多是建立在彆人的描述中,所以她很難擴展開自己的聯想,隻能專注於當前受到的刺激。
所以當這位管理員在她身側的座位坐下,放下帽子, 搭起手托著下巴準備看她喝茶的時候,她在短暫的不知所措之後,又拿起了小餅乾。
彆人都不在意的事,她又有什麼好在意的。
心態可以說是自由坦然到極點了。
“你真可愛~”梅麗莎輕輕微笑。
管理員並沒有基礎需求,他們不需要食物,也不需要排泄,不會饑渴,也不會寒熱,不會生病,也不需要睡眠。
赫南自己都需要電能才能運作,可祂給予他們的軀體卻用上了絕佳的想象力。
祂給了他們一顆玲瓏剔透的心臟。
它能讓他們不受情緒的侵染,不受欲念的乾擾,永遠理智,永遠冷靜,而且隻要曬曬太陽補充自然光,又或者喝下特製的“機能飲料”,他們就能保持永遠的精神充沛。
他們是赫南的最高傑作。
甚至拿機械人去對比他們,都是一種侮辱,因為擁有特殊軀體的管理者們,確實仍是人類的血肉之軀。
赫南給了他們一副“超人”般的運作係統,但又沒剝奪他們人類本身的一切。
所以管理者們依然有感覺,他們同時擁有完整的人類大腦,能嗅到香臭,能嘗到酸甜,能觸摸到冷熱,能得到疼痛與快感,雖然他們也能隨時控製自我、切斷這些感覺傳輸到大腦。
祂給了他們自由選擇的權利。
這就是赫南會乾出來的事——比起對待普通人類的隨意,祂在身為管理者的這些實驗個體上耗費的精力,著實要多得多。
當然,作為創造本身的樂趣,祂如此苦心孤詣不是出於愛,隻是為了完成實驗的目的,比如說——驗證人類就是哪怕有另一種選擇,仍然會放任自己陷入欲望之中。
維拉尼亞當然是沒有這樣的身軀的,她是一度處在銷毀序列的實驗品。
“我喜歡你的眼睛。”
梅麗莎壓低聲音,拖長音調,像是含著什麼東西:“紅眼的小兔子~”
她眉眼彎彎:“連無辜的眼神也像~”
維拉尼亞發現自己對他人的情緒非常敏感了,因為她直覺這張笑臉的背後,並不是對方所想表達出來的“喜愛”情緒,所以她直接開口了:“你不喜歡,兔子。”
對於其他人來說,分辨管理員們的情緒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因為你永遠無法確認他們到底用的哪一套處理係統。
是真實,抑或偽裝;是他們讓你覺得是真實,還是他們讓你覺得是偽裝。
維拉尼亞卻似乎沒有這種顧慮。
她平靜地近乎於篤定地說:“你討厭兔子。”
梅麗莎的眼睛微微睜大,似乎挺意外她的回答,但她很快就又笑了起來,並且毫不猶豫地承認了:“是的哦。”
她興致勃勃地說:“那種隻需要雌雄一對,就能繁衍得到處都是的東西。”
“我喜歡它們的時候,僅限於它們是標本哦。”
現在換作維拉尼亞的眼睛微微睜大了。
梅麗莎聲音優柔:“我隻是想告訴你,最好不要養寵物。”
“事實上——你比它們要可愛多了。”
她喃喃自語道:“好像有些嫉妒尤萊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