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蔭下隻有一小片陰影, 日光很烈,有風吹過,吹散了一些燥熱, 也吹的樹上花瓣紛紛揚揚灑落。褚長溪懷裡抱著一束白花,繞著這顆樹不停地來回轉圈圈, 在花瓣雨下,他伸手去接,又拋向高空, 看花飛花落, 他蹦蹦跳跳的, 眼角眉梢俱是愉快的笑意。
很多時候, 這位桀驁任性的小少爺, 都是天真爛漫的孩子氣,心性, 愛恨太過於簡單純粹, 讓人心底不由得柔軟。紀青雙手插兜, 背靠著樹乾,仰頭看天, 他想起樓小思,小少爺這樣一副性子,到底是何原因能讓他記恨至此, 不願認自己親子呢?
提都不能提?
“紀青哥哥!”
他正沉思,突然聽到喊聲, 低頭就看見小少爺一手抱著花,一手掐腰, 蹦到他眼前, 歪著腦袋對他笑。陽光下, 金發漾著細碎的光芒,紀青抿了抿嘴唇,喉結滾動,“怎……怎麼了?”
褚長溪睫毛長長卷卷,撲閃著看他,“我渴了,我想喝水。”
藍色的像寶石,是紀青看過最漂亮的一雙眼睛。
“紀青哥哥?”
紀青回神,心臟都要跳出來了,“那我去給你倒杯水來。”
他抬腳要走,看到小少爺被曬的粉紅的臉蛋,便把軍帽摘下往他頭上一扣。但帽子對褚長溪來說有些大,頭稍微一偏,就往下滑,他隻好反複往上扶。
紀青看他有些手忙腳亂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那你待在這,彆亂跑,我很快回來。”
“知道啦。”
“記住,彆亂跑,這地方你不熟悉,萬一把你弄丟了,我可擔待不起。”
褚長溪撐高帽簷,嫌棄地拿眼尾瞥他,“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怎麼這麼囉嗦。”
你可比小孩子還讓人操心。
紀青哭笑不得,想了想還是不放心,“算了,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外麵太熱了,我們回去吧?”
“我不要,太無聊了,”褚長溪一手抱花,一手扶著頭上搖搖欲墜的帽子,往後退,“我再玩一會兒。”
紀青正為難,褚長溪飛快的跑遠幾步,躲在樹乾後麵,努力隱藏自己,隻露出一隻鞋尖,悠悠的在地上踢來踢去,“你快去吧,我要渴死啦!”
幾步之遠的紀青無奈地笑笑,目光落在那隻忽隱忽現的鞋尖上,小少爺稚氣的可愛,他完全沒辦法拒絕,“好吧,我現在就去,等著我。”
這裡是政府辦公大樓,到處都是士兵把守,出入也都需要層層檢查,倒也不必太擔心。紀青快步走向大樓,想著快去快回。
但他不知,高樓上某樓道口的窗戶邊,有人一直在看著他們,在他離開,褚長溪從樹後走出,將帽子一把掀下,那張讓人魂牽夢繞,顛倒眾生的笑臉映入眼簾,那人搭在窗台的手指猛地收緊。
他身後站著的一位大臣看見這一幕,遲疑著開口,“這小少爺……這待遇,並不像是俘虜。”
“是啊,殿下,克菲爾家族再三向我們懇求營救這位,詹言少將也願付出一切來換,”旁邊另一位大臣也向樓下看了看,笑著說,“但您看看,這位哪裡需要救?他在這裡不知道有多開心。”
窗台的手緩緩收回,男人從口袋裡掏出手帕細細擦拭手指上沾染的灰塵,他低著頭,一言不發。
“殿下,若他不是俘虜,便可能與聯邦私通國情,我們是不是可對克菲爾家族以叛國罪論處?”有人提議道。
旁邊人一聽,剛要附和,就被太子殿下抬眼瞥過來,語含警告,“活夠了?”
“……”
所有人都被這冰冷的一眼掃的低下頭,不敢再說。
洛斯背手站在窗前,繼續看向樓下。
小少爺似不知道有人在盯著他,他隨心所欲,東看看西瞧瞧的玩樂,哪怕目光不經意的掃到洛斯所在的位置,也似沒看見他一般,一掠而過。這裡是大樓背麵,正值正午,日光曬的厲害,他將帽子頂在頭上,無聊的揪花瓣,聚在手心一堆,再鼓一口氣吹掉。
強大的雌蟲,不僅力量強,視力也極好,儘管相隔甚遠,洛斯也能清晰的看見小少爺鼓起的微紅的臉蛋,和眉宇間真切的笑意,被感染了似的,他冷酷的臉印製不住跟著柔軟下來。
身後站著的官員們,看見殿下似在笑,驚訝的麵麵相覷,這次來訪,其實不必太子殿下親自出席,他主動請纓,所謂何事,為了何人,現下多少有點明白了。
“你們彆跟著我了,回去繼續跟他們周旋,想辦法拖住樓笙,能拖多久是多久。”洛斯看見樓下的小少爺等了一會兒似耐不住熱,主動往大樓陰影處走,思索片刻,轉身下樓。
看著殿下匆匆離去的背影,有人忍不住道,“殿下是不是糊塗了?他要乾什麼?這裡可到處都是聯邦士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