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瑩火,印在仙人冰白的眉宇間,雪衫墨發,望過來的淺色眸光,明明冷心冷情。
一本正經,置身事外。
這人總是這樣。
永遠都是這樣。
讓人心動,又無法回應。
宣斐追逐幾百年,為何不敢吐露,這就是原因。
但他終究後悔了,在湮贐之出現之後。
挫敗感壓身,他懶懶往後一靠,望著眼前的星空,欣賞這難得獨獨為他製造的美景。
“真後悔啊……”
嗓音壓抑的澀然。
褚長溪道,“後悔什麼?”
宣斐以扇遮唇打哈欠,“後悔跟你比了那麼多次,次次都讓你。”
褚長溪,“…………不讓,你也比不過我。”
“嘖……”宣斐歎氣,“行行行,你贏。”
褚長溪,“那我們之間今後還比嗎?”
宣斐說,“不比了。”
不想再假裝站在你對麵。
想和你站在一起。
“等魔族事了,陪我喝酒吧。”他又說。
想不到吧?
像劍尊仙人這般性子的人,也會喝酒,還會喝醉,醉了不言不語,讓做什麼做什麼,乖的不得了。
仙人抱劍而坐,衣擺漫過船沿,玉冠墨發,氣質明明冷漠,麵若覆霜雪。
但他偏頭看宣斐一眼,專注的眸光直讓人依戀。卻很快轉回去,望著前方黑暗。
語氣很冷又很輕。
“好。”
宣斐聽後一笑,又問,“我們是朋友嗎?”
褚長溪沉默一瞬,才說,“……不是敵人。”
那就是朋友了。
如果不是他一直嚷嚷找人打架報仇,他們早該是生死之交,把酒言歡了。
所以,
“更後悔了……”
褚長溪,“………”
螢火星光漫漫,灑下光影隨行。
眼前黑幕,也似晴空。
短暫的停頓後,宣斐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褚長溪,我一直有話想問你,”折扇搭在額前,遮住眼睛,隻聲音顯得落寞,“你我決裂之後,你和湮贐之大婚,但那日……”
“你將……魔頭,剔骨抽筋,屍身扔萬魔窟,磨骨鎮填魔淵之門。”
如此不留餘地,可謂做儘做絕。
絕沒有一絲生還可能。
“都如此了………為什麼他還會活著走出來?”
是不是你心軟了?
是不是……你做了什麼?
後麵的話宣斐未問出。
前方隱約可見似血染紅的山巒,淡淡的紅光裡,已有幾分明亮。
快到岸邊了。
耳邊似也能聽到林子裡的風雨聲,螢火明明滅滅。
褚長溪淺色眼眸望著那裡,眼裡沒有情緒。
或者說,所有情緒埋葬的一乾二淨。
“失誤吧。”
他輕飄飄一句。
宣斐愣住半響,才大笑起來,好一個失誤!
“那以後呢?”
“不會,”褚長溪道,“不會了。”
宣斐不知該氣還是該高興。
係統,【宿主,你怎麼知道……】
褚長溪,【感覺。】
從前兩個世界看,依他的性子,他不可能不給自己留後路。
他喜歡玩遊戲。
但前提是,掌控一切。
隻是暫時不知到底做了什麼。
船很快靠岸,眼前看似一片普通森林山穀,參天大樹,遮天蔽日,有淡薄的日光透過霧氣穿透而落。還未入魔界,此處是有日光的。
林中看似沒有危險,魔淵門就在林中深處。
還需走過一條心魔通道,才能真正到達殿門。
通道裡是魔息生源地,裡麵惡念叢生,對修道者是考驗,也是酷刑,心性不堅定,心生雜念者,很容易在那裡毀了修為,淪為魔道。
甚至,很多修為高深的大能,都難逃此劫。
畢竟,誰人在塵世中能沒有一星半點的妄念。
魔息織心魔幻境,有些人迷失其中,至死不得出。
剛踏上岸。
宣斐突然道,“長溪,我們最後再比一次吧?”
天色暗紅,細雨蒙蒙,林中草木都染上濕寒。
褚長溪看向他,宣斐幾乎屏息。
仙人身上氣息乾淨清冽。
他認真問道,“比什麼?”
宣斐手中折扇化為長劍,額間妖印光華流轉,他盯著眼前的雨林,“比一比誰速度夠快,能在前開路。”
“……”
行吧。
過優則不及。
“好。”
他們“比”過很多次,以宣斐打著“報仇”的名義。
記憶中明明已經很遠了,但那時的人和事在腦海中竟曆曆在目。
魔淵門前的山林,彌漫著詭異的紅霧,越往深處,越是血光衝天。
褚長溪右手執劍,銀色劍光破風而去。
但有人先他一步,開出一條平坦的路……
*
通道掩在荒草間,黑洞洞的虛霧,那處的天光都似被源源不斷吸進去。
很詭異,也很古怪。
在外麵根本看不進裡麵的路。
進入內,更是各人有各人的一條道。
褚長溪剛要囑咐宣斐幾句,通道口迷霧在他眼前莫名慢慢散開。
他下意識覺得不對。
退後一步,視線落到了黑霧散開的虛空處,石壁漆黑,森林幽寂。惡念邪祟滋生的通道裡,竟有一人影。
隱約可見紅衣翻飛,肩上落發如雪。
係統:【臥槽,不對吧?湮贐之還沒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