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淵儘海,無風自起浪,翻滾滔天。
魔界下了大雨,雨水落地,腐蝕草木萬物。魔君一族誕生了一位天生魔骨的血脈,一出生便有預言,會是未來的十八魔域共主,取名湮贐之。
之後的成長,因處處被魔族守護,也處處受限製,習術法,修行,漫長又無趣。後來偶得一隱匿身息的寶物,魔界少君化身成少年,入人界玩樂,成為蒼吾派外門一名小弟子。
本也就是來此見識一番人間仙門之首的門派如何,不曾想,玄天樓下對蒼吾劍尊一見鐘情。
畫麵裡白衣藍帶的少年模樣,跟在仙人身後踏玉階,仙霧朦朧中,少年墨發高束,眼眸黑的湛亮,盯著眼前人的衣擺,壓不下嘴角的笑意,燦爛明媚。
他忽然快走幾步,從仙人身後繞過,攤開手掌道,“師兄,這個送你。”
掌心是一段紅繩。
波瀾雲海裡,擋在前的少年,偏頭站著,藍色發帶垂在耳側,每一分眉目都意氣瀟灑。
看出這紅繩的不凡,仙人淡聲道,“不必。”
“可是——”
話未完,身側已掠過皎皎白衣,少年隻看見仙人發冠下發絲飛揚。
雪衣掠過玉階,如融一體,如立雲端。
他一人似乎鮮活整座靜謐的天上宮闕,眉目俊美,麵上神情卻遙不可及。
湮贐之沒有放棄。
魔界少君,桀驁張狂,萬事萬物不曾放在眼中,他把心上人放在心尖處最乾淨的地方,也拚儘全力護他乾淨。
他追上去喋喋不休,“師兄,我承諾過要保護你的啊,可我總怕不能及時護好你。”
“這個很厲害的,取神器器靈凝成,我不在你身邊,它也可護你周全。”
“師兄,你不信嗎?”
“要不你拿去試試它的威力?”
停下腳步的仙人,有一瞬間情緒微微動容,“我哪裡需要你保護,你留著護好你自己。”
湮贐之每回看他,都恨不得把他眉目刻在心間骨血,心中竊喜過甚,滿心隻有——
看吧,師兄對我果真是不一樣的。
“師兄是用不著,但是我就是不想那些邪祟汙穢臟了你的手,誤了你的眼,隻要我在,我想為你擋儘一切,無需你動手。”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難保師兄不會遇到難以對付的邪魔。”
“自信可以,但師兄也不能自信過頭不是?”
褚長溪,“……”
湮贐之笑的幾乎無賴,眼中都似帶著光亮,“師兄若受傷了,我得多著急,多心疼啊。”
“所以,為妨我擔憂的日夜難寐,師兄一定得收下,時時戴在身上。”
褚長溪看向他,臉上沒什麼表情,看起來冷淡,“油嘴滑舌。”
湮贐之也不反駁,抿唇笑著低頭,將紅繩快速係在他手腕上。
然後,兩手一背,抬頭遙遙笑的溫柔又無辜。
仙人似拿他沒辦法,手腕翻轉看了看,放下之前,竟為他扶開耳側垂落的發帶,指尖冷玉溫度,無意蹭過他頸側肌膚。
湮贐之心臟狂跳,身體都一陣酥麻。
傻傻愣愣的呆了很久。
仙人似沒覺得自己舉止有何不妥,
俯身從他背後扯出他一隻手,玉冠墨發垂落滿身,湮贐之以為要將紅繩還給他,卻聽見仙人說,
“你受傷了?”
為將器靈從他神魂裡剝離,他差點死過一回。
但他下意識搖頭,“沒有。”
“………”
仙人淺色的眼眸,專注看人時,實在讓人貪戀,湮贐之隻好點頭,“嗯,小傷。”
“走吧,我為你療傷。”他放下他的手。
“嗯。”
湮贐之應了聲,再抬眸看去,仙人已經走在前,隻能看到背影。
隔了幾段玉階,仙人清冽好聽的聲音傳來。
“還不跟上?”
兩側青山,雲海漫漫,玉階儘頭繞雲端。仙霧之下,桃花林,花瓣豔豔飛絮,百鳥婉轉啼鳴,吉羽浮光,殿宇樓閣,無一處不仙宮畫卷。
湮贐之對上仙人淡淡望過來的眼眸,一時間,心思空空蕩蕩,又好似漲潮一般漲滿。劍尊仙人眉目輪廓在仙霧茫茫中,陰影淺淺淡淡,似一幅懸於天宮淡墨的畫。
湮贐之總覺得他前世就看過這幅畫,千千萬萬回。
好半響,他笑起來,眉眼彎彎,少年意氣,明朗如火熾熱,“師兄,你怎麼這麼好啊。”
好到他想把他藏起來。
“不若你對我好。”褚長溪背對他隨意說。
湮贐之知道他是在說他入世百年為他所做的種種,隻覺得滿心歡喜,仙人雖然表麵冷漠,但不是無動於衷,他能看見,也能感受到。
他想,他終有一天能走進他心裡。
走到他身邊,湮贐之鬼使神差幽幽道,“人間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說完他就後悔了,萬一把人惹惱了。
不待褚長溪反應,他就快走幾步企圖蒙混過去。
但入了玄天樓內堂,褚長溪卻垂眸,思索著那句話,重複道,“以身相許?”
湮贐之,“……”
是不能理解,他們都是男子……?
撓撓頭,他說,“不……也不是那意思。”
褚長溪看著湮贐之,看他耳尖的紅蔓延至臉頰,唇角罕見微彎,“也不是……不可以。”
湮贐之如遭雷擊。
世界顛倒,萬物虛無。
他說話都結巴,“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