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殺夫正道四十七(2 / 2)

褚長溪說,“你還沒告訴我,你要如何解決?”

陸思行神情變得非常冷漠,就那麼望著褚長溪,旖旎散儘,遙遙高位的莫測。

說,“你彆再想套我話。”

褚長溪沒有否認,“我知道又能如何,我一介凡人——”

話沒說完,突然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將他扯入陸思行懷中。

腰被扣住,陸思行俯身封住他雙唇。

“你還是彆說話了。”

……

褚長溪對係統說:【我和神君一定很早之前就相識。】

湮燼之初見的似曾相識

驚鴻一瞥之下頓生的“保護”之念。

原來通通都來自這位神君大人。

如果很早就相識,早於湮燼之,早於下界……

*

褚長溪被陸思行親自送出魔窟口,待他離開後,褚長溪讓係統違背規則解除對方所下禁製,又將其困在半道。

這便違背大了。

於是當他再次來到風陣中央枯木金印處,忽然就感體內極其霸道強悍的刺痛自靈元處炸開,係統察覺數據不對,眼疾手快及時給他屏蔽痛覺。

【溪溪,你感覺怎麼樣?這天道直接就下手了?】

“沒事,”褚長溪隻感覺一瞬疼痛,現在已感受不到,“沒時間了。”

係統知道的,著急亂跳,【那怎麼辦?那神君也沒說出阻止邪魔降世的方法啊。】

颶風卷出的漩渦,但風陣裡麵其實隻有很小的一塊地方,一棵通天的枯木,枝條是符文所化,枯木根部覆著一層金印,古老,堅硬,力量強大,每一筆紋路都似被人一一用利器所刻畫。

但細看會發現,金印雖牢牢扒在魔窟出口,但浮光會隨地底邪魔的攻擊有細微的膨脹、收縮,像是缺少固定金印的根基。

神君一直攔他,若他沒能力穩固金印,大可不必攔。

神君無法以真身下凡界,會被天道所不容。他以分|身入凡塵曆劫,成湮燼之。又幻化陸思行,為天衍宗長老。

那既同為上界仙神,褚長溪為何可安然於此?

雪衣青年垂眸,似乎笑了一下。

那隻能是——真正下界曆劫之人,或許根本就不是那位神君。

是他褚長溪才對。

凡人之軀,但仙神根骨。

神君要攔的,便在於此了。

褚長溪手指虛空撫過散發淡光的金印符文,淡淡道,“我已經知道了。”

【啊?】

褚長溪沒時間跟它解釋。

攤開手,拂微劍出現在掌心,劍身冰藍光影繚繞,寒霧茫茫,霜花蔓結。

有寒風撕裂風陣吹過來,吹的他衣衫落發翻飛,細雪自虛空簌簌而落。

雪白衣袍的青年,仙姿獨絕,躍上枯木上空,在風雪中將劍尖緩緩倒轉,對準了自己。

………

湮燼之還沒理出頭緒,就感覺手下一空,白衣飄然散儘,堆在空中的花瓣,輕輕砸下。

湮燼之瞬間升騰起莫大的恐懼,他攥緊空空的掌心,猩紅的眼睛嗜血,他一點一點轉過身看著空曠寂靜的來路。

褚長溪,你要做什麼?

未知的預感撕扯著湮燼之腦中每一寸神經。

他幾乎是跌跌撞撞的跑起來……

幻境碎在身後,眼前是血霧彌漫的平原和猶滲血水的泥土,似乎根本沒有儘頭。

忽然一聲雷鳴!

整個天空突然暗下,無數烏雲齊齊湧向一處,聲勢浩大劈下一道雷光,瞬間將魔窟風陣劈裂成兩半。

湮燼之心跳一顫。

周身,雙耳,緊接著爆開巨大的人聲喧嘩和邪魂的嘶吼交織。

風陣被雷雲劈散,在此間的一切幻象蕩然無存。

湮燼之才發現他根本就沒進入魔窟口範圍,他仍在人群中,仙門修士和邪魂鬼影大戰之中。

不僅是他,曾跟著褚長溪進入風陣的其他幾人,身邊的“褚長溪”也在此時如清風消失在他們眼前。

湮燼之看見他們震驚又驚恐的神情,已經全然明白。

褚長溪……褚長溪他——

他在所有人麵前悄無聲息造了一個巨大到恐怖的幻境!

他為防友人涉險,以分身|牽製他們。

為防湮燼之破壞,也以分|身絆住他。

他想一個人解決魔窟口之事。

可他怎麼解決?

他一個人……怎麼可能。

前所未有的可怕預感如寒冰利刃剜他血肉,他整個思緒鮮血淋漓又茫然無措。

明明知道不可能,可他還是害怕。

而在雷雲劈出的裂口中間,血霧散儘,一棵枯樹,萬千枝條,仿若刺破蒼穹,在雷電中逐漸顯現。

湮燼之恍惚間定睛看去,呼吸一頓,停了。在枯樹之上,他看見了一抹白。

那是……

是……什麼?

茫茫霜寒霧氣,如雪消融,緩慢浮現熟悉的雪衣墨發。

“不要!”

轟隆,一道閃電。

竟有細雪飄散,似於天相抗。那身影孤身玉劍在光影裡,竟將手中劍直直刺入自己胸口。

湮燼之呲目欲裂,聲音淒厲穿過風雪雷雲,“褚長溪,你在做什麼!”

身後接連不斷響起撕破喉嚨的尖叫。

“師弟!”

“褚長溪!”

……

湮燼之全身都猛如利器刺穿,痛的站不穩,他要跑過去,卻撲通!摔在了地上。

豔豔紅衣滾了一身血汙,他爬起來,踉蹌著跑。

“不要!”

“褚長溪,你停下!”

“我求你!你停下!”

湮燼之張口,風灌進去,仿佛吞了萬千刀刃。

頭頂詭異降下的雷劫不斷擊下,焦黑痕跡,危險至極。

在天道和上界仙神的能力麵前,下界生靈脆弱如螻蟻。

他們跑不到儘頭,無數道屏障降下,眼睜睜看著。

深坑裡,魔窟口外,所有正與邪魂纏鬥的仙門修士都愣愣停下,驚恐看過去,“褚仙尊……”

穿過雷雲,風雪,那個如覆霜寒劍的仙人,正腳踏枯枝,手中那把斬過無數妖魔的劍竟有一日刺向自己。他神情如常清冷,劍氣卷過雪巔的風吹起他發絲,衣帶,他如折花,如撫清風,撫草露……淡然的,輕飄飄的,從自己體內生生剜出一截白骨———

“不!”

湮燼之心口劇痛,他恍惚間知道褚長溪要做什麼,他將失去什麼!慌亂無措,驚懼交加。他撲在血水裡,迷了他雙眼。

眼前一片血紅,他茫然喘息:“長溪……褚長溪……我幫你,我幫你,幫你阻止邪魔出來!”

“你彆……彆……”

冰雪之人一絲眼神也未落入向他狼狽奔跑的幾人身上。

天地似無形的狂怒,霎時整個魔窟口都紫電不斷。

颶風再起,掀翻了無數修士,倒地吐血。

連邪魔魂影都不能避免,如籠中困獸,在深坑之中胡亂逃躥。

但枯木之上的人,在雷電下竟不懼不畏。

一半驚雷,一半雪。

紛紛揚揚的雪花,卷落的到處都是。

手中鮮血淋漓的半截根骨,仿佛彙聚了主人所有的力量,流動著純白的光。

俊美仙氣,淺淡如寒冰玉碎的眉目,波染了大量血水,分不清哪裡來的。他抿唇,血水止不住從唇縫流出,胸口的血洞,殷紅透了他雪白衣衫。

他垂眸,不甚在意,隻緩緩將手中根骨推進了枯木之心。

瑩瑩光芒自此處開始蔓延、極速流過萬千枝條每一處,彙聚於根部。

邪魔罪壓的牢籠,瞬息之間大變。

那流光如神魂骨釘,將鬆散的金印,輕描淡寫,釘的紋絲不動。

塵埃落定。

雷雲散去。

唯餘蒼茫大雪。

雪白一點一點將滲血的泥土淹沒,湮燼之跌跌撞撞著往前走,雙眸中一層詭異的血光,凶狠的可怕。

他感受到無數無形屏障在攔他去路,他握著雙龍纏繞的巨劍,運起毀天滅地之勢,凶悍的一劍一劍砍斷。

係統都驚了:【我靠,不愧是承載小世界能量載體的人。】

最終走到枯木之下,雙臂血肉都被碎裂的屏障削的隻剩長條骨架。

他抬頭,狂妄無比的男人,滿麵裂痕血汙,嗓音卻沙啞厲害,儘是乞求,“褚長溪,可以了,邪魔出不來了,你下來,我帶去療傷。”

白衣染血,如花開靡豔,瑩瑩白光碎散在周身,如高空懸月淒冷之人,從未有過這樣明豔的色彩。

仿佛花開途敗,最後的獻祭。

“湮燼之。”

他開口,溢出大口的血,“你我恩怨……今日便到此為止。”

湮燼之瘋狂搖頭,“沒有恩怨,我不恨你,真的不恨你,你不是最看不得邪魔禍世嗎?你不是要殺了我嗎?我就在這,你殺我,我讓你殺,讓你……”

有滾燙的熱意湧出眼眶。

凝結了霜花,冰涼滑落。

湮燼之正要躍上枯木,突然一陣堪比化神之上的恐怖威壓,猛的壓過來,讓他絲毫不得動彈。

褚長溪站在枝頭,再次提起手中染血的劍。

枯木之外,所有修士,都難以置信看著那一幕。

淅淅瀝瀝血水的手指,撫上劍身,忽的用力一震!

“湮燼之,你我恩怨終可了結。”

他最後低眉對枯木之下的人說。

“了結什麼?我不了結!褚長溪,你聽著,不了結,我不了結!”

褚長溪未理會已經瀕臨瘋癲的人,劍身被他用力震的碎成幾段。湮燼之根本來不及做什麼,就眼睜睜看著那斷劍自褚長溪掌心掉下,散落在肮臟的泥濘之中。

而褚長溪,紛紛雪幕下,被雪染的豔麗顏色的仙尊,破敗不堪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往下倒去。

落下時,自丹元處,泄出最後的靈力,如光點飄散開,散向深坑中的殘魂。

魂影瞬間暴躁,哀嚎,淒厲無比。

“自毀命劍。”

“自爆靈元!”

“褚仙尊他………”

此起彼伏的聲音在人群中爆炸開!

三百年後,被魔尊報複挾持去魔界的人,曾對他師兄說:

——我命不久矣,唯餘兩件事心不安。

——一是魔淵門封印。

——一是邪魔降世。

如今兩事皆已了。

那人似乎心已安,便在空中靜靜合眸。

單薄的身體輕飄飄的落。

很不多人哭聲從結界外傳來:“不,不要——”

天地間的那柄劍,以身丈量人間。

在生命最後一刻還在為蒼生安定邪魂。

他是世間遙不可及的光,無論身處何種惡鬼汙穢之地,都清華萬丈。

卻最終微弱氣息,消散於天地間。

隨蒼天大雪,一同飄落。

他一生為蒼生,為世人,他是雲端靜立沉吟天機的仙人,是人間煙火璀璨高懸的月,是雪巔輕卷的風……

他無所不能,無堅不摧。誰能想到,剜骨定邪魔,自爆了恩怨,最後死在自己手上,死在一身破碎血汙裡。

枯木之下的紅衣白發身影,恍惚一顫,竟是腳下生根,回不過魂!

直到無數人悲痛又淒厲的喊叫著向他奔來,似才被拉回神智,膽怯的,驚慌的,彷徨無助的………伸出白骨血淋的手,顫抖著接住落在眼前的人。

懷中人身體失力般倒靠他臂彎,輕闔雙眼,氣息散儘。

那身雪白衣袍,褚長溪劍下無數妖邪亡魂,從來都不染纖塵的白衣,如今一片血紅刺目。

胸口劍剜出的血洞,血水泊泊。

湮燼之瘋了似去捂住那傷口。

“不……”

他眼睛赤紅,喊不出聲,溢出口的全是驚恐又無助的吐息。

血霧彌漫的雙眸,血淚湧出來。

“褚長溪,你這是做什麼?不是口口聲聲要殺了我嗎?要抽我的根骨嗎?你為什麼,為什麼……”

“我不恨你,真的不恨你,”湮燼之忽然死死抱緊懷中人,他終於明白,“我隻是,隻是不敢承認,不敢與你說明,我怕說了,沒有這份恨,我沒有任何理由出現在你麵前,我拿什麼糾纏你……”

“褚長溪……”他祈求般輕喊,像個無助的孩子,“你彆丟下我,彆丟下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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