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殺夫正道五十五 ……(2 / 2)

湮燼之將褚長溪屍身放下,撐著起身,跌跌撞撞走向遊靜汀,“遊靜汀,你……你不可能,不可能不想救長溪的,你這麼做,隻是想讓我痛苦,你還有方法的對不對?你有方法救他,你救他,我求你,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你想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隻要你救他……”

“我求求你,你救他,是我該死,我可以把命給你,可以這一生都不再見他,我真的什麼都答應你。”

“你快救他,來不及了……”

“求你,我求你……”

狂妄至極,不可一世的魔界之尊,如今毫無尊嚴,卑微的苦苦哀求。

可冰冷無情的仙宮神女卻一點一點笑起來。

幻像不再維持之後,褚長溪屍身以驚人的速度在持續腐爛,枯敗,乾涸,皮肉萎縮……遊靜汀隻是平靜地看著。

手指在衣袖裡緊握,真正的避屍珠化為粉末,他看著眼前渾身是血,狼狽不堪乞求的瘋子,眼眸裡是大仇得報,陰謀得逞的惡毒與快意。

說,“你如何以為,我一定想救?”

他不僅不想救,實則最是想毀了這副肉身。

他自然不是不想褚長溪醒來,他隻是不願褚長溪在這副身軀裡醒來罷了。褚長溪是上界天神,他如何會輕易死去,神魂散儘,不過是劫後元神回歸本體。

那日萬魔窟陣前幻境,遊靜汀記起三百年前他就曾猜測褚長溪實則是上界天神,蓬萊仙宮最後一重臨仙界,隻有曆代宮主能進,可當年褚長溪竟能出入自由。

褚長溪萬魔窟自戕身亡,他就趕回蓬萊查看,果然在登仙柱內窺到“息澤仙君,合籍歸位”的天機。

他的長溪哥哥不是死了,隻是好好的歸於本體仙身,乾乾淨淨的,不曾被凡夫俗子沾染的天神之軀。

既如此,他又怎能將他再次拉回來?拉回這肮臟不堪的軀殼,繼續承受這些人的糾纏。

他是喜歡褚長溪,是想要待在他身邊,可他想都不敢想拿自己臟了他心中聖潔無瑕的神明。

可這些人,湮燼之,容澤,關子陵,宣斐……全都自以為是傷害他。

遊靜汀不止要毀了這幅身體,還要讓所有傷害過長溪哥哥的人嘗儘苦楚,生死不能。

早在潛入魔宮殿內見到這幅身體的那一刻,他就毫無猶豫取下了身體口中的避屍珠,他不會給湮燼之留下一絲可能的機會。之所以捏造幻象,是為了以此要挾湮燼之,自毀命劍,自剜魔元………他要將湮燼之加諸在長溪哥哥身上的痛苦千倍百倍還回去!

不僅湮燼之,還有其他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的長溪哥哥……在他心中那般美好聖潔的天神,光風霽月,纖塵不染。他記得第一次見他時的白衣,記得暗無天日地牢深處落下的那抹光亮。宛如仙神下凡問他為何被關在那裡,將他帶了出去。

以告天姻緣護他性命。

教他彈琴,習字,握住他手教他出劍當穩,運劍如風。

………

長溪哥哥既回上界仙身,那便是再好不過。

遊靜汀是上古神族後裔,終有一日他也可得機緣飛升上界,到那時再去見他又有何不可?

遊靜汀可以等,也寧願等。

“湮燼之,”仙門神女一身冷意,“長溪哥哥他死了,人死,”他搖頭,“不能複生。”

他自然不會將長溪哥哥沒死的真相告訴任何人。

“不………”

湮燼之聲音顫抖哽咽,大口大口鮮血吐出……

他想說不是,他明明可以複活長溪。

他保存了長溪屍身,他曆經千辛找到兩生石,他明明可以讓長溪醒來。

可為什麼遊靜汀要這麼做!

是他!是他取下避屍珠才會讓希望破滅。

湮燼之猛的抬起頭,死死盯住遊靜汀,他腦子裡全是殺意。

但他要救人的理智讓他不能相信遊靜汀不想要長溪複活,他始終覺得哪裡不對,覺得遊靜汀一定隱瞞了什麼。

“遊靜汀,”他隻能壓下所有怒火,毫無尊嚴乞求,“你救他,你還要我做什麼,我都可以答應。”

“你怎麼還不明白?”

女子衣裙瀲灩芳菲,潔白的麵紗更顯眉目純良。手中是碾碎避屍珠的粉末,他抬起手,一點一點灑落在空中,臉上笑意嘲諷之中帶著痛快。

粉末散儘,他抬腳走到褚長溪身邊,畢竟是長溪哥哥凡間身體,遊靜汀麵對時還是溫柔多情的。清川碧水的長長衣袖輕輕拂過屍身上空,“既然你還是不信,那我便做給你看。”

“遊靜汀!”

湮燼之憤恨滔天,竟親眼所見遊靜汀施法加速腐化長溪屍身。幾乎眨眼間,發膚脫落,血肉泯儘,隻剩衣衫,白骨。

湮燼之來不及反應,一切已塵埃落定,再無挽回可能。

“長溪………”

他有一瞬間渾渾噩噩,無法思考,仿佛喪失神智,沒了反應。

“不是所有的錯誤都可有挽回的機會,”遊靜汀冷笑,“今日種種都是你應該受的。”

湮燼之惶惶然搖頭,似沒聽進他的話,隻知口中喃喃念著什麼,艱難得動了動手指,渾身傷口血水泊泊……他跌跪在地,緩慢的向那具白骨身邊爬去,指骨用力到硬生生掰斷,仿佛隻有這種疼才能克製他狂躁的幾乎毀天滅地的痛苦和憤怒。

白骨碎散在衣衫裡。

每一幕看在湮燼之眼裡都如利刃刺入眼中,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石崎呆愣原地。

遊靜汀殘忍冰冷,無動於衷。

指尖摸到衣衫,痛意從指尖蔓延,席卷撕裂全身。湮燼之痛到胸膛劇烈起伏,小心翼翼將屍骨抱進懷裡,閉上眼,血淚從眼眶湧出。

堂堂魔界至尊,這一刻全身骨頭也似乎跟著碎儘了。

額頭砸在地上,熱淚滾滾鮮紅。

沉默的壓抑中,本高大挺拔的男子蜷縮抱著一堆屍骨哭的脆弱無聲。

石崎臉色煞白,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看著他一生狂妄的尊上,如今絕望哭泣的模樣,也心疼的揪緊,不知何時也已淚流滿麵。

一切似乎已成定局。

一直忌憚神女拿褚長溪威脅尊上的石崎,這一刻也明白,沒什麼可以威脅了——褚仙尊回不來了。

他憤怒地向門外大吼,讓守在殿外的魔族進來將蛇蠍心腸的神女層層圍住。

“殺——”

但魔界最厲害的兵器如今已在神女手中,遊靜汀早有準備。他最後看到是神劍易主,劍氣驚天動地,無數震散摔落的屍山血海裡,是神女轉身,在眾人眼中淡然離去。裙裾隨步伐而動,纖纖倩影,芙蓉美麵,長長烏發垂落腰間。

明明修仙門,低眉斂目間悲憫眾生,卻心狠手辣的讓人簡直不敢相信,比某些魔物更像是魔。

所有魔衛都奉命去追殺離去的仙門神女,隻有湮燼之仿佛隔絕在世間之外,懷中的白衫已被他身上血水浸透了,連白骨都染成明豔的紅。

可遊靜汀的“早有準備”遠不止於此。

湮燼之察覺到懷中僅剩的枯骨竟也在慢慢消融,散於微塵。遊靜汀似乎根本沒打算給他留下任何念想,不知做了什麼手腳。

白骨一寸一寸消失,在湮燼之眼下散於空中,化為烏有。

湮燼之徒勞的伸手在虛空中抓握。

卻什麼也抓不到。

“長溪……”

他無力的抱緊懷中僅剩幾截枯骨,不知如何才能讓這一切停下,他明明付出所有,到頭來還是一場空。他崩潰至極,卻什麼也做不了。

為什麼?

他什麼都做了,也什麼都願意付出,卻還是無法再見褚長溪一麵。

白骨終於消融殆儘。

“啊———”

撕心裂肺哭喊到發不出任何聲音,像個瘋子一樣胡亂的在地上抓握,血淚模糊視線,眼耳口鼻無不劇痛流血……

………

仙門神女,人前人後兩副麵孔,讓翻看記錄的係統都驚訝的合不攏嘴。

畫麵裡的湮燼之看著好像能痛死。

不死大概也被折磨瘋了。

係統都看的手抖。它抱著褚長溪指尖,顫巍巍喊,“溪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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