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很漂亮。”褚長溪真心說。
湮燼之對上褚長溪似乎染上愉悅的目光,覺得這一生都值了。
他攤開手,一盞粉紅蓮花燈出現在掌心,燈火跳躍,他俯身置於水上。手指而又輕挑,一點疾風過去,蓮燈便成無數盞,隨著風挑起的水浪,一排排鋪展過去,沒有儘頭。
星火漫天,霞光萬道。
看著天空星雨,腳下花燈河,白虎目瞪口呆,附耳跟玄武嘀咕說“帝君又把人當小姑娘哄了”,剛想回頭去瞧,就被一旁青龍擰住腦袋固定在前,“找死啊,不許回頭!”
白虎氣哼哼拍掉青龍的手,當即就要打起來,被玄武朱雀一人扯住一個按下。
褚長溪收回目光,對湮燼之說,“好看。”
湮燼之立刻抿了抿唇,笑意止不住,眉宇間還有不符身份的誌得意滿。褚長溪一個眼神,一句話,都能全然牽動他心扉。
他稍稍思索,便又拉著褚長溪往前走。
天河儘頭,月亮落在他們身後。他們上了岸,大片大片的花燈,人間花燈節盛況如許。仙山雲霧,薄雪如煙落。
湮燼之拉著褚長溪坐在山腳一青石上,遞給他一壇酒,“給你。”
褚長溪說的放燈吃酒,他一一實現。
在河裡打鬨的幾人也停下,一同把酒言歡。後來醉了,白虎膽子大起來,將褚長溪從帝君身邊拉走,與他小聲告狀,說起帝君許多事,當笑話說與褚長溪聽。
褚長溪聽著有趣,也不免喝了許多酒。
他一手支著頭,意興懶懶看著白虎蹲在河邊放花燈,見白虎雙手合十許願,與他說“心誠則靈”,又問“人間許神明,神明何許?”,薄霧裡,他白衣落雪,發潑墨,眉目朦朧動人,平日裡冷若冰霜的人,一點一滴的情緒都勾動人心。
湮燼之遠遠瞧著他,隻覺心軟成一片,可是又心痛的無所適從。
青龍走過來說,“帝君,息澤仙君今日從藏書閣拿走了幾卷書,裡麵記載了上古諸神的隕落。”
湮燼之拿著酒壇的手指捏緊,好半響,才平靜道:“無妨。”
酒儘而歸,湮燼之拉著人往回走,不用術法,偏偏一步一步走。腳下河燈,星子,他攥著褚長溪冰涼的手,有心要暖熱,可依舊冷如玉骨。
褚長溪似乎真醉了,安安靜靜被拉著走。
湮燼之忽然湊近他臉,說,“長溪,你對我笑一下,可以嗎?”
褚長溪此刻看起來好美,好乖,似乎讓他做什麼都會做。湮燼之起了賊心,想看他笑。
然而褚長溪卻不回應。
湮燼之小聲誘哄,“你對我笑,我什麼都答應你。”
褚長溪這下轉眸看他了,眼睛裡冰層淺淡,濛濛不清的,卻問,“什麼都答應嗎?”
湮燼之想到什麼,立刻後悔:“隻……除了一件事外。”
褚長溪不理他了。
湮燼之好笑的啄了一下他唇角,“生氣了?”
褚長溪視線落在滿天河的花燈裡,說,“帝君,天梯不修複,人間怎麼辦?”
天梯可維持兩界靈力流通,天梯斷了萬年,一直是玨淵帝君以自身道法固守根基,才維持了微弱的聯係。可下界靈力經萬年,早已開始枯竭,而帝君如今棄了道,也不願修複天梯。
下界靈力枯竭,蒼生大亂。
無人奉神,天道誅神。
這不是某一界的劫難,這是眾生的毀滅。
湮燼之聞言,臉上笑意卻沒變,似乎這一結果早已預想千萬遍,他唇邊的笑甚至越勾越深,說,“那,一起死,如何?”
“帝君,”褚長溪看著湮燼之,似乎在思考,比量,說,“你不是以前的帝君了。”
湮燼之低頭親他額間,聲音還是帶笑的,“嗯,我是湮燼之。”
他這麼回答,是聰明的。
湮燼之是個瘋子,不必跟一個瘋子講道理。
於是褚長溪便也不說了,掙脫了湮燼之的手,獨自往前走。
走了兩步,沒人跟上來,褚長溪回頭。
湮燼之還在原地站著,保持著被他掙開手的姿勢,眼睛一眨不眨望著他,無聲無息的,兩顆淚從眼眶裡滾落。
褚長溪不說話時,神色看起來冷極了,河燈星火驅不散他眼底寒霜。
湮燼之似乎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抬手蓋住自己雙眼。
他微仰頭,輕輕吸氣:
“長溪,我真的真的好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