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1 / 2)

“怎麼了?我看著你不是主動陪人來開會進行學習和觀摩的,倒像被臨時抓了壯丁的樣子。”

鐘老師發現沙發上坐著的初澄有些心不在焉,放下手機,扔掉梨核,重新和他聊起天:“你和喻司亭在同一個班吧,跟我說說他平常是怎麼壓榨你的?”

初澄放下把玩半天的橘子,端端正正地答話:“沒有,喻老師很照顧我,也教了我很多東西,能讓我站在前人開辟出的坦途上。”

鐘老師聞言一樂:“哎,你這小孩兒還挺聰明的,知道提前人。就算喻司亭有什麼剝削後輩的手段,八成也得是跟我學的,是吧?”

初澄笑笑,沒有再說話。

鐘老師看向沙發另一端。他當然理解新師常有的成績焦慮。除了自己任教的科目,其餘全部出類拔萃,這事兒換了誰也很難接受。

“雖然我現在不在十中了,但他的班級情況我多少知道一些,之前學生罷課還鬨到過局裡來。你是教語文的,有些壓力很正常。”

初澄:“嗯,但那是在我畢業之前的事了,我了解得不多。”

鐘老師隨意地抻了抻筋骨,歎謂一聲。

“現在當老師不像以前啦。教育行業對年輕人的要求越來越高。剛出校門,就要你們為人師、作表率,既要抓教學,又要管德育。明明自己都還是心性未定的小孩子嘛。所以啊,搞得很多新老師上崗就抑鬱,進校就幻滅。樓下的訪客室一年到頭不知道接待多少個剛上岸就要調崗辭職的。”

初澄頓了頓,隻是安靜地聽著。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畢竟辭職後就無從可談退休了。

“還是說剛才的那一群。彆看現在都是說說笑笑,神采奕奕的。但誰還能沒個迷茫期啊?都是這樣過來的,沒有人例外。”鐘老師再次扒拉起徒弟拎來的袋子,挑了樣水果,補充一句,“喻司亭當然也是。”

初澄抬起頭:“畢竟您認識喻老師比我早得多,見過他最青澀的時候。”

“他哪有青澀,上班第一天就開兩百萬的路虎來的。”

鐘老師哼笑一聲,心中暗想,這可不是我主動要講的,是小初老師真就隻對喻司亭感興趣。而那小子的事跡倒也不失為好教材。

初澄玩笑道:“看來從事教育的確不能暴富。”喻老師在上班前就家財萬貫了。

鐘老師笑歎一聲,不再提。

初澄還想聽他再多說些,繼續追問:“那在您的印象中,五年前的喻老師看起來也像現在這樣穩重冷冽嗎?”

“不止五年,我們最早在十中認識的時候,他才20歲,也沒有編製,就是本科畢業前被學校公派來實習。”

鐘老師回憶起當年,那會兒學校的每個教研組辦公室都會被塞兩個這樣的實習生。他們沒有固定的班級,也不被指著乾什麼活,每天就按時上下班,幫著指導老師批批卷,把實習手冊寫完就行。

“最開始我不帶著他。但他坐在我辦公桌旁邊,整天對著台頂配的筆記本電

腦敲畢業論文。我現在還記著他那題目呢,什麼……《論任務型教學法在中學數學課堂中的應用》,亂七八糟。”

論文內容大體上是通過什麼課堂實踐法,把同資質學生分成實驗與對照兩組,就能成功得出數據……

現在想起,鐘老師還不忍直視地眯了眯眼睛。

教學哪有那麼容易啊。

“我本科畢業的時候也寫得差不多。”初澄能想象出來喻老師那樣一個重實乾不愛長篇大論的人,在應對學術文章時會是種怎樣的態度。

鐘老師繼續說:“但我說不著人家啊。他家裡有錢,性子冷臉又黑,一看就不是會忍氣的主,下凡體驗生活一樣。麵子上能對我們這群普通人客客氣氣的就已經不錯了。”

初澄坐在沙發上,稍稍變了姿勢:“那他後來是怎麼跟了您的呢?”

鐘老師:“當時給喻司亭做實習指導的那位老師年紀不太大。那天好像因為什麼事有些忙,就請他幫忙備習題課。說白了就是替做答案,如果發現有什麼難題,在旁邊標注一下思路,讓講課老師一看就能明了。”

初澄一怔:“這活兒不太好乾吧,畢竟思路不一樣。”

這樣照搬彆人的勞動成果,還不如直接讓喻司亭去幫忙講。

“他倒沒當回事,直接應下了。直到那天下午我們才知道,他備課做題時用的一水兒的微積分,而且跳步極快,是拿給碩士看都要愣一愣的程度。最絕的是那句冷冷淡淡的反問‘我算得不對嗎’,把帶他的老師的鼻子都氣歪了。”

雖然剛才鐘老師在微信上揚言要讓徒弟身敗名裂,但實際上思來想去,他還真就隻有這麼一件黑曆史。

“他這麼勇啊?”初澄佩服地直起了腰。

果然,大哥初入職場就是有潛力的。

“後麵為什麼到我手底下你也能猜到,人家老師不管他了。但我當時是數學組的組長,也不能置身事外,還是得找年輕人談談。我那會兒可真是語重心長,和他說備課也是一個老師應當具備的職業技能,雖然你用微積分做出來了,但總不能用同樣的方法去教學生吧?”

初澄非常好奇:“他怎麼說?”

“他沒發表見解,隻是態度還不錯地和我聊了一會兒。”

也是從那次鐘老師才了解,喻司亭是競賽生出身,數學物理雙強,思維本身就比普通人快好幾輪。

雖然一直不清楚那小子當初為什麼會選擇讀師範,但能確定的是,到那時為止他還沒有一絲一毫要做老師的想法。

初澄:“後來呢?”

“後來實習期滿,需要指導老師在手冊上寫評價。他直接來找了我。我現在真想不起來當初在本子上是怎麼誇人的了,卻能記得那時候當麵和他說的幾句話。”

鐘老師換了個舒適的姿勢,悠悠講述起來。

“我說,做老師是個良心活兒,遠遠不像寫文章那樣簡單。哪怕你捋透一套上難度的高考題隻需要半個小時,能把競賽題錦倒背如流,一直這樣冷

漠下去,不願意貼近學生內心也是萬萬不行的。這個職場上的同事無非有兩種,要麼對教育傾儘滿腔熱情,春蠶到死、蠟炬成灰;要麼就隻把它當成謀生的手段,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隻求問心無愧就行。你俯不下這個身段,家境優越也不差一個飯碗,跳進來實在沒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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