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報人提供的這段視頻影像有幾分鐘長。眾人站在校長室裡完完整整地看完了。
全部畫麵中,周瑾的確一直在白板前講題。而他背後的初澄卻全程坐在沙發上投屏打遊戲,連頭都沒有抬起過,甚至在期間拿了個“五連絕世”。
“視頻中的初老師並沒有任何違規行為。”
喻司亭作為初澄工作上的第一搭檔,跟著楊主任一起進入了辦公室。看完材料,他從容不迫地盯向一旁的教育局協調員:“難道也有人舉報嗎?”
“沒有。”答話的是調查組內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年輕科員,低頭看了看上級文件,繼續說,“隻是我們想和他當麵談談,也希望你們能認真配合。”
“有什麼問題需要我回答?”初澄緩歎一口氣,迎上了檢查組的視線,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但對方帶著壓迫性的首個問題就讓他難以回答。
調查員攤開記錄本,開口問道:“初老師,作為周瑾的合租室友,你對他在校外進行違規收費補課的行為知情嗎?這種情況又持續了多久?”
“……”
麵談結束後,初澄離開校長室。
喻司亭看向身邊垂頭喪氣的人,出言安慰:“你已經儘力了。”
初澄搖搖頭。
他是職場新人,可不是天真的小孩子,當然知道這種事的嚴重性,不是誰出言維護,或者講情麵就能解決的。
“在想什麼?”見副班沉默不語,喻司亭投來關切的目光,“這件事本和你沒有關係,不用……”
“我好像知道是誰舉報周師兄了。”初澄忽然道。
剛才那段視頻是秋天拍攝的,從鏡頭的轉向程度來看,並不是一開始就打算用作舉報材料。周瑾在家裡的化學課向來是小班型,回憶當時的座位,能拍出這種視角的應當是那幾個五班的男生。
而師兄提起過,和其中一個鬨了矛盾。
“周瑾那陣子常說,隻要他給兩分好臉色,這小子就要開染坊,管得太嚴又會產生逆反心理,搞得像仇人一樣,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喻司亭:“所以,你覺得可能是這個學生以此報複?”
“既然是匿名舉報,自然不可能讓我們找到真憑實據,但……”初澄的話音驟停。
因為就在此刻,他心中懷疑的那名學生剛好從校長室門口經過,還十分刻意地朝裡看了一眼。
初澄實在氣憤,也急於知道真相,剛想抬步上前,隻覺一道力氣攔腰把他攬了回來。
“乾什麼?”喻司亭的手臂還環在初澄的小腹上,讓他不由自主地歪靠向自己的胸膛。
“我真的不理解,周瑾對他那麼好!”初澄依然掙紮著想要繞過去,卻扭不過身上霸道的禁錮力氣,反應過來是在教學樓裡,才逐漸冷靜下來,“你鬆開我……”
喻司亭緩緩抽回胳膊,麵孔嚴肅:“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理性或者情感理解。”
初澄:“可
總要了解一下情況吧?”
喻司亭抬起手腕看向表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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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輕聲開口:“跟我去鐘老師那裡。”
這一次進教育局,喻司亭不能再像之前那次高調地拿著水果籃了,而是和初澄一起,裝作是公務拜訪的模樣。
鐘老師在這裡本就是個閒差,而且又是在下班後,辦公室裡沒有外人。
他的消息靈通,而且對十中關注頗多,自然知曉初澄和喻司亭的來意。
“如果隻是在休息時間,雙方互願的原則下補課,屬於一般違規,他不至於被開除。”鐘老師給兩人和自己都倒了茶水,拿在手裡抿了一口,又繼續,“但如果學生自稱,因為不來補課而被差彆對待,那就是師德敗壞了。”
初澄的後背頓生寒意:“他不止被舉報了違規補課?”
鐘老師點頭:“周瑾的問題嚴重性就在於這裡。如果全部舉報被證實,他很可能會被撤編。”
“可是這種事怎麼能證明呢?難道就憑他一張嘴亂說?”聽到這些話,初澄有些坐不住。
竟然會因為太嚴厲而被懷恨在心,因為寄予厚望而被視作差彆對待。這怎麼能讓人甘心呢?
鐘老師瞥了眼初澄,又看向同樣臉色凝重但練達寡言的喻司亭,最終隻說了句:“放心,會調查清楚的。”
*
返校日後,十中開始了為期一周的寒假收心課。
教育局調查組的人又來了學校幾次,每次的訪問對象都不一樣,具體處理方案始終懸而未決。
周瑾在接受調查期間是不上班的。初澄打了幾次電話都無人接聽,隻能從沈老師那裡詢問一些近況。
又過了一陣,周瑾終於恢複了音訊,主動約初老師在上次的咖啡廳見麵。
下午放學後,初澄準時赴約。店裡的人依舊不多,一進門就能看到坐在圓桌邊喝果汁的身影。
周瑾麵前還擺著一盤手作曲奇。他淡定的臉色如舊,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抬頭看見來人,揚了揚眉梢:“我記得你上次點名要吃這個,提前幫你要了。不用慌,還是我請客。”
“都已經什麼時候了,你還說些沒用的。”初澄在對麵位置坐下,哭笑不得。
“不然我還能怎麼辦啊?”周瑾破功,仰頭苦笑,“乾嘛啊?整天找我。一翻手機記錄,你打的電話比我媽都多。”
初澄依舊點了杯咖啡,把飲品單遞還給店員,輕嘖一聲:“你找我來就是為了吐槽這個?能不能正經點?說說打算怎麼應對啊。”
周瑾扁了扁嘴,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還在調查中。但是這件事鬨得挺大,通報處分、退回補課收入、扣獎金、停評優和晉升都是一定的了。”
“這些都不是主要的。”初澄一直盯著對方的眼睛,想要提取到重要信息,“其他的呢?”
周瑾沉默。
他舉起石榴汁的杯子吮吸一大口,然後被酸得皺了皺眉,緩解片刻後,
緩聲道:“我已經主動申請調離教學崗位了。”
初澄不可置信:“你瘋了啊?”
“你聽我說。”周瑾猜到他的反應,
一邊出言安撫,
一邊耐心解釋。“現在是嚴查期間,如果這件事過後能不丟編不銷證,我都會覺得是萬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