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你們倆出去玩,彆帶我了還不成嗎?”鹿言痛苦地掩了掩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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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時間充裕,此次出遊的行程安排是完全不急的。吃完午飯後,喻司亭開著車,帶上養足精神的初澄出去逛了逛。
兩人在城市裡漫無目的地遊蕩一番,邊玩邊吃,直到夜幕深杳才返程。回到酒店房間時,初澄沒忘了給努力學習的孩子帶很多好吃的。
鹿言這會兒還在屋裡慘兮兮地做題。他沒有開很亮的吊燈,隻靠著一盞護目台燈伏案。
初澄放輕腳步走過去,站在身後並不出言打擾。
那兩套拔高小卷上的題目出得實在刁鑽,而且出題人似乎對解題人無比了解,用最直接的方式就能難倒他。
初澄好奇地點開搜題軟件。
聽著耳畔細索的拍照聲,鹿言輕歎:“彆白費力氣了,這一看就是我舅自己組的題。”
初澄笑著,把剛買回來的夜宵往他手邊遞遞:“沒事,你先吃點。反正看著你寫作業也是我的活兒。”
鹿言習以為常,學著他的語氣回道:“沒事,你不用陪著,我都習慣了。”
初澄忽然記起:“第一次在數學組辦公室見你被罰的時候,你就說過這話。”
“今非昔比。”鹿言沒有抬頭,筆下快速地算著題,開口道,“某些人現在轉為明追,不需要我做僚機,過河拆橋,對我的態度更惡劣了。”
這句話的信息量有點大。
初澄反應了好一會兒,意識到他是在說喻老師和自己,錯愕地問:“連你也知道?”
鹿言背著身笑言:“我們家,除了遠在冰島的姥姥姥爺以外,沒人不知道。連熬湯的陳姨後來都悟了出來。”
那……
當時自己豈不是被大家輪番相看。初澄想起之前去喻家做客的場景,一陣臉熱。
鹿言卻道
:“放心,她們不會戴有色眼鏡的。開學前喻總還囑咐我,要給你省點心。”
初澄被他引起興致,拉了把椅子坐到旁邊,試探道:“所以,你都給喻老師做過什麼僚機?有沒有我不知道的。”
鹿言捏著自己的上下嘴唇,一副保守秘密的樣子:“我嘴巴很嚴,不會說的。”
初澄嘖一聲:“我們的關係淡了?”
“除非你給我承諾。”鹿言終於停下筆,一本正經地看向他。
“什麼承諾?”初澄問。
鹿言噗嗤一笑,眯著一雙好看的眸子,開口道:“你告訴我,萬一你們倆玩掰了,以後我歸誰?”
“熊孩子你說什麼呢?”初澄怔愣一瞬,然後被他逗笑,用力搓了搓對方的額發,“趕快做你的題。”
鹿言也隻不過是苦中作樂,開了會兒玩笑後,又轉身回去安靜地解決疑難。
在連續的熬夜和睡懶覺之後,初澄的作息變得不正常,即便已經夜深,卻沒有半點困意。
他記得剛剛回來的時候,看到大廳內有個格調獨特的調酒小吧台,閒著沒事,便不再打擾好大兒學習,到一樓去轉轉。
這個時間,酒店裡的客人大多已經休息,隻剩夜班的調酒師一個人駐守著幾盞氛圍清冷的夜燈。
看到還有客人來,調酒師熱情地詢問需要喝點什麼。
初澄回複他可以隨意發揮,然後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
調酒師大約比較實在,或者是深夜無聊,在旁賣力地shake了很久。一頓操作之後遞上一隻柯林杯,杯口的泡沫續得像雲朵一樣高而綿密。
初澄含著紙吸管嘗了一口,酒味並不濃烈,有些像果味菲士,大體上偏酸的滋味不太合口味。於是他很快喝完,讓調酒師又重新製了杯。
這一次的酒,味道不太好形容,類似於曼哈頓,回甘中帶著苦艾酒甜而辛辣的濃厚香味。
伴著吧台裡輕而緩的慢節奏音樂,不知不覺,初澄獨酌了兩杯。
“你怎麼回事?”熟悉的聲線從背後響起,一道高挑頎長的影子接近,稍稍遮住了頭頂的燈光。
沒想到喻司亭在也會在這麼晚到這裡來。初澄喝酒被抓包,看著對方嚴肅的表情,眯著眼睛笑笑:“偶爾一次沒事的。”
對方已站到麵前,開口回道:“我的意思是,怎麼一個人喝悶酒?”
“生氣是因為我沒叫你一起?”初澄抬臂指向喻老師朗俊的眉梢,又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一起坐下。
喻司亭看著他不太對勁的笑容,端起酒杯聞了聞味道,沉嗓說:“這酒上頭快,你好像有點醉了。”
“還好吧。”初澄吸了吸鼻子,自認還很清醒。
“自己在這兒想什麼呢?”喻司亭順勢陪他坐下,招呼調酒師遞了杯水割的威士忌。
初澄:“思考人生。”
喻司亭:“還用思考?初小公子不是早早就確定了遠大理想,並且已經在踐行當中了?”
“哪裡遠大啊,
應該說我從小就很怕和彆人談起這個才對。”大概是喝了酒的緣故,
初澄的情緒波動比平日裡更加輕易,嘟囔著和喻司亭就著話題聊幾句。
因為和同種生長環境下的其他人想法不一樣,還滿足於悅己的狀態,他總擔心會被視作渾渾度日不思進取。簡單來說,就是沒出息。
“我沒這麼認為。”喻司亭對於這件事保持一貫的態度,“總有一山比一山高,不是所有人都一定要去看頂端的景色。”
初澄趴在吧台桌上,下巴底下墊著胳膊,帶有期待地問他:“那你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
喻司亭不假思索:“你的性格既灑脫,也韌性十足。重要的是每一步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那又能怎麼樣呢?”
“隻要是認定的事情,就一定想把它做好,不會被不在意的事輕易撼動。所以你永遠是在主動做選擇的那個,而不是等待著被選擇。這其實挺難做到的。”
“原來大哥對我的評價很高。”初澄舉起杯子,喝完裡麵最後的酒,但因為這一口太多,把腮幫都含得鼓起來了。
“這麼久的時間你隻發現了這個?”喻司亭看他的眼神溫柔地幾乎要拉出絲來,“就沒有什麼彆的?”
初澄並不躲閃,迷離地點了點頭,表示還有。
因為醉酒,他的思維不太清晰,說話也斷斷續續,但喻司亭還是聽懂了。
他說的是,一直以來,在他的未來圖景裡好像都不存在感情這回事。因為總覺得最理想的狀態就是獨自隨心所欲,根本沒想過,要和什麼樣的人去共享自己的時光。但現在,確實有些不一樣了。
初澄緊盯著麵前人,視線開始模糊,看不太清,隻能盯住一道傲人的鼻梁輪廓。
喻司亭問:“有什麼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呢?即便初澄在清醒的時候似乎也表述不出來。因為那是種隻可意會的感覺。
就比如他們看起來明明不是同一種人,卻能在思想上無比契合,在相處中合拍又舒服,甚至會被吸引,產生奇妙的共鳴,對未來會發生的故事生出無限期待。
“區彆就是……”
初澄的視線愈發模糊,最後頭一歪倒在自己手臂上,口中剩一句呢喃:“……感謝喻老師,讓我開始暢想和之前不一樣的生活。”
喻司亭聽著便不由自主地翹起嘴角,把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儘。
“怎麼感謝啊?下次考試,我們班的語文排名要突破第六了?”他自顧自地說著,半晌不得回應,轉頭才發現初澄已經醉倒了。
喻老師有些驚奇他倒桌的速度,最後無奈一笑,也伸手用指尖輕輕撫摸他清逸的眉角。
“其實也不用謝。”
因為我很樂意出現在初老師的來日理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