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一個火葬場 眉心雪。(2 / 2)

陰蘿瞬間翻臉,掌中陰雷織出一片幽藍蛛網,傾覆連綿威勢。鄭夙伸手一接,長指流水般遊動,似同她翻著小時候的花繩,他懶散嗯了一聲,“高徒還行,這段時間沒有鬆懈修行,難怪能一舉開天。”

陰蘿撇嘴,“當然,我又不是你們那心肝肉肉,不勤快些得被他們宰了喂錦鯉。”

“除了你這翻天的潑猴,你哥哪裡來的心肝肉肉。”

說到這裡,這位兄長還挑了下眉。

鄭夙很少挑眉,這一下頗有種破開禁製的冰消雪融,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又是那高冷徹骨的神台明光,他道,“放心,我既回來,他們不敢再動你。天尊天後,咎由自取。”

陰蘿竟然聽出一種安撫的意味。

她哥一貫不愛管事,現在居然安撫她?!

這就是不追究她開殺戒啦?

“可是哥哥——”

陰蘿手指交織著雷光花繩,被映得寒氣森森。

“我不甘心,我已經被他們宰了第三輪了!他們怎麼吃進去的,現在都得給我原原本本嘔出來!你要是真疼我,你就不該插手!哥哥,之前你要我太陰瞳,我給了,可那不是結束,而是……永無止境的羞辱開始!我就不該聽您的話!他們沒有吸乾我最後一滴血前,是不會滿足的!”

殺氣很重,不像玩笑。

鄭夙默然須臾,睫芒折出一線雪光,“蘿祖宗,你還想做?”

“不可以嚰?”

蘿祖宗表情輕俏,晃下俏白梨似的腳踝。

鄭夙視線上移。

她頸項的一隻祭壇蛇環,不見了。

“嘩嘩叮叮——”

仰山雪道場之外,響起了慘烈的哭嚎。

鄭夙當即揮散了雪霧,便見那坍塌的憲章神龕之上,懸浮著一道窈窕影子,她那脖頸套著一枚流光溢彩的蛇環,是被它生生勒住頸肉吊起來的!

“嗚、嗚嗚!哥救——”

江雙穗抓著蛇環,使勁掙紮,臉色發紫。她嘴巴不由自主往外翻著,絕望至極踢起兩條纖細小腿,這場景慘烈得讓彈幕都不敢再看,他們是可以氪金保穗寶不死,卻不能精細到左右任何一個發展動向!

“穗穗姐姐!!!”

練星含忍著喉間腥甜,“神主,她不是你妹妹嗎?你為什麼,為什麼要袒護另一個假貨?!”

隻恨開天之下,皆為螻蟻,他無法左右戰局!

“狗雜種,您這樣說話,可就沒有意思啦。”

陰蘿出現在江雙穗的身後,赤足絡著一條條青痂。

姑奶奶踩著一塊白碎憲章,小拇指扒拉著眼皮,吊著一截軟軟彈彈的小血信,分明是天真無邪的眉眼,偏要做出一副乖戾鬼臉,“星含弟弟祭煉四千萬人的複生大陣時,不是還說過什麼,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你看姐姐我不是做得極好嗎嘻嘻。”

“怎麼,隻管你陰毒狠厲,不準我斬草除根喔?過分啦。”

蘿蘿晃著小腿,極為嬌俏的少女蛇姿態,她的手裡垂下一隻祭壇玄武蟬,隨著它飛快振翅,江雙穗脖子外的蛇環就越收緊。

“呃!呃啊!!!”

江雙穗再度受到了瀕死命運的召喚,她眼珠暴突,額頭破碎的神徽愈發衰敗,沁出一滴血淚。

救我救我救我救救我她個瘋子啊啊啊!!!

【觀眾“救救孩子”打賞了“不死不滅與你同在”*500】

【觀眾“小鎮路過那個它”打賞了“不死不滅與你同在”*200】

【觀眾“脫掉麵具全都脫掉”打賞了“不死不滅與你同在”*350】

龐大的、壯觀的能量再度湧入了江雙穗的身體裡,她發青的臉色逐漸恢複正常,甚至能扯鬆頸環。

“穗穗姐姐!”

練星含表情欣喜,但下一刻又被全然恐懼淹沒。

“元幼平你又要乾什麼——!!!”

尾腔撕裂到破音。

陰蘿頰帶笑痕,口吐天陰珠。

“乾什麼?讓你這個小雜種痛失所愛啊。”

“——墮祭!!!”

獻祭之後,從發梢到額心,抽走了所有生機,陰蘿成了名副其實的小白毛。

慘白發,雪翳瞳,子午佛旗鬆鬆垮垮垂落,支起奶白羊油似的雙肩,它充盈飽滿,肌肉韌勁,明晃晃袒露人前,從腰後繞至腹前,絞纏著一條活生生的雙首大蛇,菱形烏鱗,紫黑血信,披著銳亮粗壯的鋒光。

嬌小、邪惡、美豔,又有一種隨時迸發、震碎諸天的力量悍感。

小佛皇仿佛想到了什麼,小聲對小師叔說,“難怪你口口聲聲說不太喜歡嫩的,到頭來還是老牛吃嫩草,這嫩草的確威風啊。”

容雪詩:“……師叔我,也沒那麼老吧。”

“可人家哥哥比師叔你小兩萬歲誒!”

“……”

而在陰蘿的身後,周回三萬裡,鬼神宮室錯落其中,魂幡,梵音,幽河,裸骨,以及一盞盞飄忽不定的血紅燈火,山內山外,二十四陰宮鬼影重重,而在其中主宮,驟然降落一座龐然森冷的拔天宮殿。

九陰之域,三炁之天,紂絕陰天宮!

冥京上下六宮的第一宮!

陰蘿手中也多了一冊黑霧繚繞的玉簡。

學名:冥京黑律。

俗名:手把手教你坐好冥界第一把交椅以及與二十四宮冥妃們貼心相處事項。

陰蘿:???

她好奇翻了翻,全是不可,不行,不能,不準,她看得蛇頭都腫大了一圈,隨手扔到一邊。

玩兒去!

“這,神主,這是什麼?”

神臣皆是不安,不自覺朝著神主靠攏。

他們長久居住平和神界,鮮少踏足那陰氣森森的冥世。

有蒼老的神族見多識廣,也曾受邀參與過好幾場冊封帝侯的中廷盛宴,駭然道,“神主,神主,這是……冥天子,奉詔入京?!”

前身冥天子是個渾身漆黑的糟老頭子,他從鬼神宮室咕嚕嚕滾了出來,破口大罵,“誰啊???是哪個混球啊???趁老子蹲坑時篡位奪權的啊修真大界講不講武德的啊???”

“啊,是你吧,你個小嬌娃,模樣怪水的,隻不過成日裡打打殺殺的成何體統呢!!!”

“臭老頭兒瞎嚷嚷什麼!閉嘴會不會?姑奶奶還沒擺夠威風呢!要還想繼續飄著蹲坑,就滾回你棺材板睡去!”

前身冥天子:!!!

“好的,姑奶奶,您請。”

老頭兒欺軟怕硬,又咕嚕嚕滾了回去。

“……”

“…………”

眾神官是崩潰的。

你說這一幕慘烈至極吧,是挺慘烈的,神道崩毀,死傷無數,可是姑奶奶玩得太輕飄飄了,就連墮祭也跟玩過家家似的。

“元幼平!”率先忍不住的是魔世少皇,說出了眾神的心聲,“你當你是在玩過家家呢?!”

“被弟弟發現了呀。”

“嘻嘻。”

姑奶奶很浮誇捂住肉粉小圓唇,她腰間那兩顆偉岸猙獰的蛇頭同時歪了歪,嘶嘶吐舌,豎瞳清澈得愚蠢。

陰蘿揚起一抹蜜津津的笑。

“那你們,要好好陪我玩過家家喔,不遵守遊戲規則的,都得慘死哪嘻嘻。”

陰蘿踏足陰澗,雙蛇的蛇尾盤得很緊,迭出一朵朵貪婪詭豔的紅花,似乎要融化在白冷細膩的羊脂膏裡。在淋潦森寒的夜間,金油,紅彩,白瞳,潑墨,交織成一麵陰鷙又美豔的詭神壁畫。

“祭鬼道!煉諸神!我乃天厄九命天子,諸位大尊何不隨我,崩毀神道,同享這一方潑天運道?”

她背後的二十四陰宮轟然應諾。

“尊,天子令!”

“尊,天子令!!!”

“吾等遵從天子盟約!!!”

江雙穗脖頸的咬蛇環驟然套緊,噗呲噗呲,從她心□□出一道道血蟲。

眾神:?!!!

又來?!

那隻鳳凰說的沒錯,人家狡兔三窟,這姑奶奶三千個窟都不止哪!

陰蘿又放大招,彈幕反而很鬆弛。

【這鄭陰蘿上跳下竄的真是小醜啊嘖嘖嘖】

【哈哈不然怎麼說作精本色呢?不作就不會死】

【也怪穗寶倒黴,遇上這樣的小瘋子,媽媽心疼!!!】

【我打賞已經上限了可惡!!!穗寶不哭!!!你還有千千萬萬的哥哥姐姐們】

說是這樣說,觀眾的資金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他們估計這一次又是雷聲大雨點小,稍微意思意思了下。

【觀眾“在下平平無奇”打賞了“不死不滅與你同在”*90】

【觀眾“草草草木”打賞了“不死不滅與你同在”*70】

【觀眾“看到這條彈幕叫我睡覺”打賞了“不死不滅與你同在”*5】

陰蘿眯眼。

女主生命值20%,而打賞物品跌到了個位數。

就是現在!!!

陰蘿結起手印,頭頂懸起一座紂絕陰天宮,而其餘二十三陰宮被她圍住江雙穗,確認她入了陣眼,插翅難飛。

陰蘿勾唇一笑,得意叉腰。

可裝死她了!

沒想到吧,傻了吧,姑奶奶預判了你們的預判!

她早就知道這江雙穗有榜一榜二榜三榜四等大哥撐腰,隻要她還喘著一口氣,正常的辦法就殺不死她!

那能怎麼辦呢?

耗死她,磨死她,一點點弄死唄!

她們蛇蛇心眼兒多,也不缺狩獵的耐心!

陰蘿之所以沒有速戰速決,就是預料到了這個情況,她壞心眼得很,每隔一陣就製造逃跑漏洞,跑一個,殺一個,耗一個,一點一滴蠶食江雙穗的生命值,消磨玩家們的耐心跟警惕,不就是為了這一刻,趁他們不注意,將這氣運之女煉做祭壇中心?

她終於要完啦哈哈。

祖宗嬌嬌軟聲,“小廢物,你拿走我那麼多次,又是眼珠子龍脈骨,又是太陰神徽,蘿蘿厚道,拿你一次心,不過分的吧?”

練星含煉過祭陣,哪裡還不明白,當即雙目赤紅,暴喝出聲。

“元幼平你瘋了!!!”

“聽見啦小弟弟!你姐姐要死啦!要死啦!要死啦高不高興啊嘻嘻嘻嘻!”

俏蛇姬伸出兩根指頭,撐起眼皮,做了個荒誕滑稽的白眼。

“萬道祭壇,開解!!!”

“啊啊啊啊——!!!”

江雙穗渾身滾燙,血線在肌膚外遊走,幾乎爆開這一具傷痕累累的軀體。

【警告!警告!女主即將死亡!!!】

【警告!警告!女主即將死亡!!!】

遊戲係統又一次如法炮製,想要借觀眾之手拯救女主,然而陰蘿這次一出手,就毫不留底,等觀眾反應過來,她捏碎了指尖的玄武蟬。

“刺啦——”

諸天飛過一隻九千丈的黑蝴蝶,它絨絨蝶翅一扇,周天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連遊戲係統也發生了卡頓。

【警告!警告!女主即將死死死死死死死——】

死。

江雙穗喉間的蛇環頓時活過來,蛇頭一伸咬死她的頸脈,從那一塊皮肉開始,蒼白蔓延到各處。

噗哧一聲,她的全身爆開,魂塊混著血塊,落到各域,萬道祭壇血芒大綻,吞吃掉了那些還在蠕動的血肉瘤子。

女主“穗寶”生命值低於9%……0.9%!!!

陰蘿咬破唇珠,白發飛揚。

即刻!歸零!

【本遊戲發生***錯誤,***異常無法排除,即將***關閉,是否***報告****】

【本遊戲發生***錯誤,***異常無法排除,即將***關閉,是否***報告****】

【關閉%#888】

【***玩家**下線***】

“轟——!!!”

原本擠滿陰蘿頭頂的彈幕,流沙般崩裂一片,各種表情符號錯亂崩壞。

【觀眾“作精都去死吧”打賞#%&??!】

【觀眾“??!23444”】

【本遊戲發生***錯誤,***異常無法排除,即將***關閉,是否***報告****】

【好痛好痛ahrfe要被吸走了!!!】

【啊啊啊?ww瘋了¥(&*全瘋了這什麼%!~】

【***玩家**下線***】

【***玩家**下線***】

淒嚎、哭喊、混亂交織一片。

陰蘿梗了幾百年的惡氣,這一刻全部出儘。

她身上的血氣瘋狂流失,神采卻是前所未有的豐茂。

“蘿祖宗?”

幾粒冰涼玉片打在她的臉頰,當黑蝶翅遮蔽諸天,無光的暗夜裡,陰蘿的指尖觸碰到了一塊硬玉質地的喉骨,她記得,這裡的黑金絲絛編織洛書九宮,佩著一方寸陰尺璧,往常此處最是禁欲鎮靜,連氣息也不曾紊亂一分。

那麼多紛亂的、要至她於死地的殺機裡,也隻有這一道中正凜冽。

是來救她的。

陰蘿雖然是個沒心肝的壞胚子,但嘴上說的甜話那是一套一套的。

“哥哥,彆生氣呶,我們沒有血緣關係,蘿蘿就算開了祭壇,墮了世,你的功行不會受損的。”陰蘿手指好玩似地,揪著那塊喉骨附著的一塊光滑冷白薄肉,又被對方箍住手指,這清冷的年長者難得疾言厲色,儼然回歸到了峻厲神主的作風。

“你竟敢開萬道祭壇,是真不怕天道極罰?”

下一句就是。

“冥京黑律給我。”

蘿蘿:?

蘿蘿:??

她張開小唇,像是露出水麵冒泡的魚兒,還有些呆,她許久才啊了下,唇口的水汽啵的一聲破碎。

陰蘿當即順杆子往上爬。

“哥哥要替我頂罪?!”

仰山雪神主幽幽歎息,“誰說的,一日長兄如父,終生當牛做馬,黑律呢?”

陰蘿雙手高舉頭頂,乖乖奉上黑律。

鄭夙專注翻看替罪律條,輪廓清淡,側臉垂下一條金銀線的暗飾玉,凝如清水,凜如寒冰。

陰蘿搖著一頭厚撲撲的小白毛兒,唇兒禁不住湊近,軟軟熱熱地問,“哥哥哥哥哥哥,咱們是不是,真的沒有血緣關係呀?”

這小混球隻有闖禍讓他收拾爛攤子時,才會乖得不像話。

鄭夙眼皮都沒撂開,疏淡嗯了一聲,他抬起淡青手背,兩枚冷潤的日月珠擋住了她過分鑽擠過來的腦袋,挨著那軟肉臉頰,絨毛細細軟軟好似桃子毛毛,“極罰將至,你找個地兒,刨個坑,把自己埋好,沒事彆出來。”

陰蘿忽然口出狂言。

“下次哥哥要挑道侶,可以跟蛇蛇一塊兒玩嗎?”

??

鄭夙掀眼。

小姑奶奶,彆太離譜,諸天都不夠你玩耍的嗎。

連你哥都要耍。

可這離譜的小姑奶奶沒了在他跟前的刺頭樣兒,竟朝著他羞澀咬唇,臉頰紅撲撲的,雙眸迷離,“不行嗎?是我就不行麼?”

“蘿蘿就……不能愛哥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