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十六(2 / 2)

她喜怒無常,內心極度依賴身邊的每一個人,也不管可以不可以,應該不應該。隻要人還清醒,不是在鬨情緒就是在撒嬌,或者兩樣一起。

距今三十多年前,她以那雙顧盼生輝的大眼睛、青春靈動的美貌、嬌憨可愛的性格俘虜了無數人當代人。“國民女兒”、“永遠的少女”這些愛稱也如同詛咒一般伴隨了她的一生。

她身|體老去,精神卻不曾成長過。在她內心深處,她依舊是那個需要嗬哄寵愛的小女孩。

她永遠不會犯錯,永遠不需要承擔什麼,因為她總是最柔弱最無辜的那個人。周圍所有人都有義務為她的幸福和快樂負責——包括她的女兒明野彩。

哭著哭著,悠的矛頭從那個逃走的牛|郎轉移到了近在眼前的明野身上。

“為什麼彩不是男孩子呢?”

明野的整顆心都痛苦地扭曲起來。

正如“國民女兒”是纏繞悠一生的魔咒,“不是男孩”也是從明野彩出生起就烙印在她身上的詛咒。

她不是男孩,所以父親另尋他法,所以母親寂寞又淒涼。

她不是男孩,是她讓兩個家庭破碎,讓六個姓氏為“明野”的人陷入不得解脫的痛苦之中。

——不管是不是事實,早在明野彩成長到擁有最基礎的判斷能力之前,這樣的信息就像病毒一般

在她小小的腦袋中悄然紮根。

她被腐蝕成了另一種形狀,她眼中的世界,她思考問題的角度也與彆的同齡人截然不同。

此時,愧疚和羞慚讓她戰戰兢兢地向母親垂下腦袋。

“對不起……”

“我犧牲了那麼多也要生下你,期望著你能挽回聰先生的心。可你卻一點作用都派不上,真是太廢物了!”

“對不起……”

“你哪裡和我像了?就連聰先生都不願意喜歡你,一點都不可愛!”

“對不起……”

悠每哭訴一句,明野便道一次歉,但這完全沒能讓悠好起來。“隻道歉就夠了嗎?你害我的根本多得數不清!有這功夫就去為我把聰先生帶回來啊!”

明野再也無法忍受,起身就跑。

衝出大門,街道籠罩在暗沉的夜色當中。冰冷的空氣令她重新回到了人世。

她仰起沉重的腦袋,發現天已經黑透了。陰沉厚重的雲層壓在頭頂,這是個沒有星星的夜晚。

不……這樣的說法不對。星星是存在的,不能因為她看不見就說沒有。

隻要撥開這片陰鬱的、滯澀的烏雲,就一定能看到那片被漫天燦爛的星海照亮的夜空吧。

明野負著雙手,透過籠罩在頭頂的烏雲遙想著存在於另一處夜空的星月光輝。

她沒有看路,隻沿著街道漫無目的地擺動雙腿,等回過神來,人已經站在醫院大門前。

眼眶一熱,強忍了一路的淚水竟然在這種時候從眼眶滑落。“明知道不能給他添麻煩的,但我委屈的時候,滿腦子想的都是他啊。”

他現在應該入睡了吧。那就悄悄看他一眼,就一眼,看了就走。

幸村今晚睡得並不安穩。

心裡不明緣由地焦躁,心緒紛亂。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良久,還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因此,當明野靠近他病床,稍稍俯身看他時,察覺到動靜的他睜開了眼睛。

病房沒有開燈,過道的燈光映隱隱約約映照在她臉上,雖然看不清楚她是什麼表情,但幸村就是知道她現在很不開心。

“彩……”

明野顯然沒有想到他會睜眼,呆了呆,發出一聲驚呼。

“晚、晚上好啊!再見!”

幸村一把抓住她手腕。

“發生什麼事了?”

“什麼都沒發生!我到家以後想起好像有東西忘記拿了,就過來一趟。”

“你沒有東西落在這裡,這我是知道的。”

“是我記錯了!”

明野蹲下,一根根扳開幸村手指,他倒也沒執著於伸手抓她。

“頭抬起。”

這是幸村第一次用不容拒絕的語氣對她說話,一點也不像平時溫柔愉快的他。明野一僵,彆說逃走,動都不敢動一下了。

“過來吧。”他輕柔的聲音恍如湖麵的漣漪一般在她耳邊擴散開來,“你來這裡不正是來見我的嗎?那就再靠過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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