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明野靠著他的肩膀睡著了。
好幾月以來,明野就沒有睡過哪怕一次好覺。因為她生怕一覺醒來,幸村已經消失不見了。
就像她的祖父和祖母那樣,在她陷入無知無覺的睡夢後,悄無聲息地離去,隻剩下一具再也不會回應她的冰冷軀殼。
現在她終於不用擔心。
“精市……”她口齒不清地喃喃,“我的生日願望,實現了哦……”
“這樣啊……”
她此時的睡顏比以往他見過的任何一次都更加可愛:眉目舒展,安寧的神情含笑。
幸村看著看著,突然也跟著困倦起來。
其實自從發病以來,幸村對於睡眠多少有些抵觸。被困意侵襲的感覺和疾病發作的時候真的太像了。
現在的話沒有關係。他握著明野的手,她溫軟的觸感穿透彼此的肌膚,成為一股甜蜜的暖流彙入血液。
春光慵懶,他將臉頰抵靠在明野頭頂,在
她的頭發散發出的清香中安然地闔上雙眼。
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他的將來不再被迷霧籠罩。他越過了漫長而黑暗的隧道,終於回到了充滿光輝的世界。
因為有明野的陪伴,回想起來,這個過程意外的不那麼痛苦。
“一直……陪在我身邊。”含混不清地說著,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
***
幸村正在洗澡——聽著浴室傳來的瀝瀝水聲,明野漲紅了臉。
病室設施一應俱全,長時間住院的幸村會在這裡洗澡是理所當然的。知道歸知道,現場撞上卻是頭一回。
霧氣朦朧的浴室,幸村閉著雙眼仰頭站在花灑下,濕漉漉的頭發變成一縷一縷,貼在玉白的額頭和臉頰上。脖子以下全是濃重的白霧。
——《人類無法想象認知以外的事物》
她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企圖將這些擅自浮現在腦海的畫麵甩出去。
她再次確認時間,的確是下午四點過,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洗澡呢?
是遭遇了什麼特殊情況嗎?手術刀口沒關係嗎?
他四月中旬做的手術,整整兩個星期過去,刀口應該大致長好了。雖然還遠遠說不上完全愈合,洗澡的話,應該沒關係吧。
腳底傳來的刺痛讓她皺眉。
來醫院的路上兩隻鞋都進了砂子,她不好意思在路邊清理,就忍了一路。
她扶著床沿將鞋脫下,倒過來磕了磕。
啊……好大的砂子,她的襪子還好嗎?
幸村從浴室出來,看清病室情形後不由得一怔。
明野整個坐在他的病床上,纖細的雙腿反折,正扶著一邊小腿扭頭往後瞧她的腳心。纖長的脖頸,小巧的雙肩,還有那一臉為難的側顏,無一不惹人憐愛。
她的頭發明顯長了不少,有些淩亂地披散在肩頭和胸前,好好地係著他送給她的緞帶。
換季後氣溫不斷升高,明野終於換回了夏季製服。是那身給他留下過很多美好回憶的藍白相間的水手裙。
也不知道還是不是去年那件,總之同樣的裝束,明野整個人給他的感覺和去年不太一樣。
她依舊嬌小可愛,但多了一種本該用來形容成年女性的……嫵媚。
幸村胸口突然一陣憋悶,臉頰燥熱。
明野聽到動靜,懵懵懂懂地望了過來。
幸村周身水汽繚繞,熱水和蒸汽的熏蒸讓他整個人都散發出溫暖的感覺。
肩上搭著一條雪白的毛巾,淺綠色的病號服穿得鬆垮垮的,最上麵一顆扣子沒有扣,展露出清晰平直的鎖骨和一小片白淨的胸口。
他整個人顯得隨意且慵懶。鳶紫色的頭發濕漉漉的,比平時更加服帖並且顏色更深。細長優美、柳葉型的眉毛,以及那雙與頭發同色的眼睛也更清晰了,像是被一支畫筆仔仔細細描繪了一道。
明野:“……”
明野一時卡殼,現在的情形是怎麼回事!她為什麼莫名心慌?
幸村:“……”
幸村一時失語,她坐在他床上的模樣讓他心裡升起了一種彆樣的情緒。
他臉頰發熱,臉一定很紅。
男生害羞的樣子看起來就很靠不住,傻裡傻氣的,一點魅力都沒有。絕對不能被明野發現,得做點什麼轉移她的注意力才行。
幸村笑眼彎彎:“讓你久等了。”
“你在說什麼呢?才沒有等你!”
明野手忙腳亂像個小學生一樣規矩坐好,“這、這是有原因的!我並不是……”
“那在等誰?”
“不是等的問題……”
“哈哈……”他輕快地笑著,向她走過去,“彩現在的樣子好像新娘呢。”
“——什、什、什麼?!!!”明野就連發根都紅透了。
幸村俯身,兩人的臉靠得很近。“好可愛,可以推倒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