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她和姐姐長得一樣,想畫的人卻隻有她……麼?該怎樣理解這句話呢?
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美術社便到了。
作為神奈川首屈一指的高校,活動教室自然也是最頂端的配置。美術教室大概有半個大禮堂那麼大,就算塞進一整個班級的人也足夠各畫各的不會相互打擾。
顏料和紙張的氣味充盈在空氣中。一眼望過去女生和男生比例大概8:2,像畫畫這種文靜的愛好果然沒那麼受青春期的男孩子歡迎。
話說回來,真虧幸村同學會同時擁有一靜一動兩種不同類型的愛好呢。
美術社社員們原本都在認認真真作畫,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幸村同學”,這群人幾乎就全部放下手裡的事圍了上來。沒圍上來的也都在凳子上扭過身來向他打招呼。
雖然個性沉靜,存在感卻強得不行呢幸村同學。
明野突然聯想到了看到主人端著食盆而圍上來的小雞仔們,登時被自己的腦補笑到。
小雞仔們一看到幸村身後的她,笑容消失了,眼睛也不亮了。
“……”
回想起論壇至今還時不時會被頂上來的那幾個帖子,彩明白她在幸村的仰慕者麵前很不受歡迎。
很明顯美術社這種地方他的仰慕者很多,也就是說她現在極其地不受歡迎。
麵對不斷上來打招呼的美術社員,幸村隻用同樣的話語應付了幾句,委婉而歉意地表示自己現在還有要緊事。也不等麵現失望的女生們離開,就向彩說道:“我們開始吧,明野同學?”
他的態度很好地緩解了明野的不自在,倒是讓本來就失落的其他人更加失落了。
小雞仔們並沒有得到飼料,空歡喜一場,垂頭喪氣地散開了。
她在幸村指定的位置坐下。“我該做什麼姿勢呢?”
“我想畫出輕鬆自在的感覺,明野同學以你最舒服的坐姿就好。啊,途中換姿勢也沒有關係,重要的是你不要緊繃或者勉強。”
哇,模特原來那麼輕鬆的嗎?
“我明白了。”明野並攏雙膝,兩隻小腿斜斜疊向一邊,雙手輕攏在腿上,端正但放鬆地坐好,“這樣可以嗎?”
“嗯,這樣就很好。”
明野心中落了一口氣。
太好了,沒有她預想的那麼辛苦。而且幸村也說了可以換姿勢。
他這麼說一定是出於體貼,頻繁換姿勢果然會給作畫的人帶來困擾。隻要不是受不了,還是儘量不動吧。
驀地與他對上了目光。
他已經擺好了畫架,筆提在半空久久不落。是在找感覺嗎?一直怔怔地望著她。
幸村一直望進她眼底,麵上浮現出一種柔和的探究,像是有很多問題要問但說不出口。
明野很不習慣被人盯著看,會不由得煩躁起來,但這會感覺到的竟然隻有暗含喜悅的羞澀。
突然意識到原本輕輕攏著的雙手正十指
糾纏,想起他說的不能緊繃,連忙將目光轉到腳邊的地麵。強迫自己不要去在意看過來的幸村。
過了好一會,她悄悄抬眼,幸村已經在畫著了。未免和他再次對上視線,她將目光投向窗外庭院,開始在心裡默數香樟樹的葉片。
風時不時吹拂著樹冠,滿樹青翠欲滴。葉片顫抖個不停,沙沙作響。她時不時會忘記哪些數了哪些沒數,又隻能從頭數起。
不知道重數了多少遍,數到第127片的時候,幸村說畫好了。
畫布上的少女姿態端莊。她微微側身,向看這幅畫的人展露出姣好的麵頰與柔軟的脖頸,柔順的長發溪流一般自然流瀉在肩背。
唇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薄薄的雙唇微微開啟,像是正在對誰輕聲耳語。
分明看著窗外,分明隻是一個側影,看著這幅畫的人卻仿佛被她脈脈含情地注視著。
驀地想起一句話:
少女懷春,欲說還休。
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輕柔但不容抗拒地探入內心的隱秘一角。她沒來由地回想起之前的對視,臉上立時火燒火燎。
明明隻是一幅普通的畫而已,為什麼會這樣?
“畫、畫得很好呢幸村同學……”
她慌忙彆開目光,不敢多看。
“謝謝你的誇讚,”幸村溫聲說,“更謝謝你願意幫忙。接下來隻要上色就好。”
他慢條斯理地收拾著繪具,柔和的眉眼低斂。驀地想起姐姐說的:這個人很危險。很擅長看穿並且擺弄人。
那麼她是被看穿了嗎?被擺弄了嗎?
就好像……她的情緒她的小心思全都暴露在了他眼皮底下。他手中的畫筆輕而易舉地扒開了她那點不堪一擊的偽裝,將她毫無遮擋的模樣呈現在畫布上給她看。
不不不,他是這麼溫和的一個人,言行舉止端莊有禮,有點腹黑但也無傷大雅……但,要她怎麼忽視那幅畫帶給她的感覺?
回去的路上,她一整個心慌意亂。
“明野?”身邊的幸村溫聲呼喚。
“啊、是?”
“你怎麼了嗎?”
他微微側首,關切地望過來。他問這句話的語調帶著點不確定,就好像如果她用一句“沒什麼”敷衍過去也沒關係。
“為什麼這麼問?”她反問。
“你有點心不在焉。”幸村說,“好像很苦惱的樣子。我有點在意。”
明野的目光落在被幸村挾在臂彎之間的那幅畫上。
你的畫讓我胡思亂想——說得出口才怪了。
“實際上……我在想姐姐的事。”
難得他問起,明野又不想糊弄,就開始向他傾訴這段時間最大的煩惱。
“實際上我原本預定在相葉直升高中的,但因為搬家,就和姐姐約好了一起讀高中……”
說著,兩人從沿海公路拐了個彎,開始順著河岸往居民區走去。
“她今年都高二了,我們
隻有兩個學年可以共度學園生活。沒想到她會突然要去拍戲,而且一走就是四個月。”
“明野同學在為見不到明野前輩而煩惱嗎?”
“嗯。”
“我對電影拍攝的要求不太理解,前輩那邊可以正常和你通話嗎?”
“可以是可以,但不能當麵看到姐姐,我很寂寞啊。”
她低垂著眼簾,話語中的落寞讓幸村胸腔一緊。眼前的少女就像一株柔弱無依的花枝,眼看著就要萎頓在地,令人忍不住想要對她伸手。
看得出她並非刻意展露,是真的在苦惱。她的意識裡好像不存在偽裝自己的概念,不在意彆人是否看到自己柔弱無助的一麵。因為她根本不在意看到的人會怎麼想。
很可惜看不出他有得到特殊優待的跡象。
“明野很依賴你的姐姐呢。”
“嗯,”明野含笑點頭,“因為姐姐總是很寵愛我。”
“經常待在一起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