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一點?”
“我沒有暗示你的態度有問題的意思。要以對錯來論的話,百分百是給人添麻煩的那一方有錯。但如果改變一下應對方式可以讓我們輕鬆不少,我認為做出一點改變也沒什麼不可以。”
實際上幸村並不喜歡當誰的人生導師,更不喜歡說教。這樣太自以為是,像個目空一切的蠢貨。
於是他繼續疊甲:
“我們相處時間不多,我也不認為自己了解明野。接下來我要說的隻是我看到的,我認為的。如果明野覺得我有哪裡說得不妥,可以當作一個笑話笑笑就忘了。”
“沒有這回事!是我向幸村求教的,請儘管多說一些。”
明野像課堂上的小學生一樣端正坐好,滿臉認真。
幸村禁不住想笑,但一想到那個男人的臉笑意又沉了下去。
“首先——明野你太弱氣了。”
明野消沉:“是……我常常被人這麼說。”
“弱氣也沒什麼不好,但弱氣到連底線都沒有就不應該了。”一想到明野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受過多少這樣的欺負,幸村從表情到聲音都不自覺地嚴厲起來。
“所謂底線是絕不允許彆人踩踏的東西。而你就連應該發怒的時候都埋著腦袋,明明是在拒絕人,說話的聲音卻小的聽不見。
“當對方過分到追著你不放,你的反應也是加快逃跑速度。從結果來看一點用都沒有吧。”
溫軟、怯懦、不自信,就好像怎樣冒犯都不用付出代價,就好像稍微強硬一點她就會順從。
——隻要他強硬一點……
幸村微微搖頭,截斷自己正往奇怪方向延伸的思維。
等回過神來,發現明野正呆望著自己。幸村心下大窘,但臉上的神情隻是鬆緩下來,歉意地勾起嘴角。“抱歉,我說過頭了。希望明野你不要介意。”
“這個!就是這個!”明野驚喜地指著他,突然意識到這樣很不禮貌,連忙把兩隻手都縮到桌子下,連聲道歉。
“不……我的意思是剛才的幸村同學真的很有氣勢。如果我能有這種氣場,一定不會被糾纏了!”
“哈啊……”
她好像在奇怪的地方開竅了。
“所以啊幸村、不,幸村老師!”她像剛學會走路的小鴨子一樣雙手朝後搬著椅子挪到他身邊。啪的一聲合掌,高舉過頭頂。
“幸村老師,我希望你教給我有氣勢的訣竅!”
“……”
並沒有訣竅。什麼時候為了達到什麼目的該怎麼說怎麼做……這些全是與生俱來的能力。但是明野現在需要一個方向。
“是呢,讓我想想……”
幸村回想著迄今為止他眼中所見到的明野,細致地分析他所記得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語。
不一會他就蹙緊了眉峰。
好難受。這不是在讓他回想喜歡她的經過嗎?不是讓他將對她的喜愛挖掘出來細細品
味嗎?不是讓他再一次喜歡上|她嗎?
不行——他告訴自己——能作為她的好友,時不時像這樣親切地說說話就已經夠了。
好半天,他才發出缺失水分一般乾啞的聲音:
“明野……我認為你缺乏自信。
“潛意識裡,你每做出一個判斷,每說出一句話都在懷疑自己會不會犯錯。你害怕讓彆人不高興,但是你——”
幸村說不下去了,因為明野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開始泛白。垂著目光盯著虛空一點,神情也越來越慌亂。
“明野?”
她像是突然從夢中驚醒,怔怔看了他一小片刻,突然綻開一個淺淡的笑容。“不愧是幸村。是,我聽著。還有呢?”
他另一種意義地說不下去。“總之,我認為你應該自信一點。”
幸村換了一種狡猾之中帶著些許無賴的語調:“是那些家夥擅自纏上來討你厭的,說明他們很喜歡被人不客氣地對待。對吧。”
“哈哈哈哈哈……”明野笑得捂住肚子。這就是論壇上說的“拒絕反省,把錯誤推給對方”吧。
“我知道了。今晚我回去好好練習,明天……明天一定不會這樣了!”
“嗯,我等你的好消息。”
接著一愣——她是要練習什麼來著?
當天傍晚,下班回家的明野勝發現自家妹妹對著鏡子發出奇怪的聲音,表情還特彆恐怖。
他受到了不小的驚嚇,衝過去抓住妹妹的肩膀使勁搖晃。“彩!你怎麼了彩!是不是看了什麼奇怪的錄像帶中邪了?!”
“哎呀哥哥你好討厭!我才沒有中邪呢,是在練習啊練習!”
他被妹妹趕出了房間。
勝:?
練習?她在練習個什麼啊練習??
第一天,幸村一直在等明野的消息,但她的聊天界麵一直沒有動靜。
到了午休,他終於耐不住特意從B班經過。一眼掃過去並沒有看到那抹頗具辨識度的粉色長發。
很想打電話問問,但這樣就太越界了。
心神不定地去往中庭,竟然在那裡看到了明野。她懷裡抱著便當盒,獨自一人靠牆站著,像是在等人。
看到他的瞬間,她神情一亮,蝴蝶一般向他飛了過來。
“謝謝你幸村!你說的好有用啊,我今天試著凶了一點,他們真的不再糾纏了……”
幸村呆愣地看著眼前眉飛色舞的明野,至於她說了什麼卻沒聽進去。這的確是他第一次看到這麼明快開朗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