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4
埃裡克迅速收起見到布蘭度的驚訝。
由誰來調查沃德之死,對他而言沒有區彆。
他保持著冷漠古板的表情,誰說這樣的人設不能主動提供凶殺案線索。
即便冷漠,但沒有完全喪失人性,就不會對死了一個人完全視而不見。
“進來吧。”
埃裡克將人迎進客房,帶到臥室的窗戶邊。
“我的睡眠比較淺,半夜隱約聽到街上的異常聲響。先是重物砸地,隨後又有跑步聲,還有說話聲。其他內容沒聽清楚,隻聽清一句男人說的‘閉嘴’,他用了法語。”
這是一套臨街客房,所在的貓頭鷹路與案發的東門外街相交。
埃裡克指向窗戶外,“我被吵醒,先看了時間,是04:23。起床開窗,又去看外麵的情況。
路燈昏暗,我隻遠望到兩團模糊背影在貓頭鷹路的北側儘頭。然後,他們轉彎了,消失在視野裡。”
布蘭度從窗戶張望,在這個角度不可能看到案發位置,視野極限就是貓頭鷹街的兩側。
劍橋鎮的道路不似棋盤般橫直豎平,而是隨著劍河蜿蜒,歪歪斜斜。
貓頭鷹街的北端儘頭,有兩棵蘋果樹擋住了從窗口張望的視線。
蘋果樹後方是斜出的傑克學院建築物,它堵住去路。
凶犯逃到這個位置後,不得不轉彎進入另一條路。
法勒隊長也看了地形,再結合此前巴特提到法語男被撞後疑似將有毒藥粉混入雞飼料,這會已經信了馮·菲利伯特先生的話。
——因為沃德被害的時間與地點,同樣出現了一個法語男。
法勒喜形於色。
他不認為這是巧合,而覺得先後法語男就是同一人,或者說是同一個團夥的。
眼下獲知謀殺現場有兩個可疑男人出沒,更能解釋沃德為什麼會被一擊斃命。
當時,十有八.九是沃德被一個罪犯吸引了注意力,沒料到對方有同夥。
同夥給了沃德出其不意的背後一擊,讓他沒有反抗就死了。
布蘭度收回遠望街角的目光,問:“馮·菲利伯特先生,謝謝您提供的寶貴線索。您還有其他發現嗎?比如,有沒有聽到呼救聲?”
埃裡克:“沒有。我被吵醒之後,沒聽到呼救聲。在窗口站了一兩分鐘,等確定鬨出噪音的兩個男人沒再跑來,我就回床繼續睡覺。”
埃裡克似歎息,“誰能想到今天在東門外街居然發現了沃德助教的屍體。早知如此,當時我應該多問幾句,說不定來得及搶救沃德助教。”
法勒隊長立刻勸慰,“這不是您的失誤,您不用愧疚。沃德來不及呼救就死了,正常人也想不到那些動靜竟然會是在劍橋鎮發生了凶殘的謀殺案。”
埃裡克仿佛無奈地點頭。
因為此刻除了無奈,作為正常人也彆無他法。
“那就不打擾您了,我們先告辭。”
布蘭度走出兩米遠,驀然回頭,仿佛友好熱心地給了一個建議。
“恕我多言,外出旅行難免水土不服。睡眠淺的話,建議您以後可以選擇不臨街的客房。”
這句建議讓時間似乎停了一拍,嗖一下點燃了某種緊繃氣氛。
一瞬間,兩人四目相接。
第一次,埃裡克認認真真觀察了布蘭度。
他收回開門時的想法。沃德之死的調查員是誰,對他來說,區彆甚大。
一句貌似熱心的建議,似有一根尖針藏在棉花裡,直刺向他的假麵。
一個人性情冷漠古板,主動提供凶案線索,這個違和感能用人性未泯去解釋。
一個人睡眠淺,容易被吵醒,偏偏還要住在臨街的房間。這份違和感又作何解?
一個人,一個在凶案現場附近居住的人,倘若接二連三地生出違和感就會引來懷疑。
埃裡克需要馬上消除對方的懷疑。
以馮·菲利伯特先生表現出的古板性情,自然不會把陌生人的建議當做好話,而是順理成章定義成一種指手畫腳。
埃裡克立刻輕蹙眉頭,不掩不耐煩,就差直說要你多管閒事。
“哼!臨街才有好風景,犧牲一些睡眠算什麼。”
布蘭度對此回答,不置可否。
她微笑著說,“您說得對,凡事有舍才有得。再見。”
客房門被關上。
布蘭度與法勒走了。
屋內,緊繃氣氛一散而空。
埃裡克卻沒坐下。
他下意識走到窗邊,想要確認導致氣氛驟變的源頭真正離去。
下一秒,又迅速轉身離開窗台,穩穩地坐回起居室的沙發上。
沒有作賊,不必心虛。他沒有殺沃德,最多就是隱去了部分證詞。
一如他所述,今天淩晨04:23,聽到重物異響、跑步聲與男人說話聲。
法勒隊長說正常人不會因此想到發生凶案,自然就不會繼續深究。
埃裡克很高興,他脫離了正常人的範疇。
04:30,他披了一件鬥篷,從二樓窗戶走了捷徑。爬窗而出,去聲音發源地瞧了個究竟。
04:35,他發現躺在血泊中的漢克·沃德。當場確認了,沃德失去呼吸與心跳,人死了。
與此同時,瞧見一件有趣的事。
屍體右手食指沾著血,在鵝卵石高低不平的地麵上,寫了血字「達西」。
這是凶手寫的?還是沃德寫的?
假如是凶手寫的,就是故布疑陣。
假如是沃德寫的,他是在臨死前還要誣陷達西嗎?
或是做最後的掙紮?
生怕自己的身份微不足道,而要製造勁爆話題才能引起校方足夠重視,為他找到真凶。
埃裡克能夠確定凶手不是達西,他聽到的男人聲線與達西不符。
彆問為什麼知道達西的聲音。問,就是不想回憶被瘋狂公雞用翅膀打臉的經曆。
巧合㈣[]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絕對是巧合。昨天下午,混亂的集市大戰雞群,他也在現場。
埃裡克玩味地看著血字。
省事了,不必他多添一筆去借刀殺人。
或許,不該叫做借刀殺人。
製造話題讓凶殺案被重視,讓殺人犯儘快被調查人員抓住,這是伸張正義才對。
為什麼希望凶殺案被迅速偵破?
因為凶案現場的一牆之隔,就是埃裡克本次來到劍橋的目標地點——傑克學院圖書館。
兩名殺人犯在這裡殺害沃德,是有意伏擊嗎?
或是臨時起意殺人滅口?起因是否與傑克學院相關?
埃裡克不會放過一個疑點。
為了不讓傑克學院之行出錯,就要消除所有的不安定因素,否則他怎麼可能主動提供破案的線索。
令人遺憾,兩名殺人犯逃的速度倒是快。
淩晨,他檢查了犯罪現場。
又在外尋覓了一個小時,沒發現嫌疑人的蹤跡。不然,他不介意親自解決問題。
彼時,05:45,返回旅店。
不必他報案,按照時間計算,巡查隊很快就會來這一帶進行日常巡邏。
埃裡克複盤今天黎明之前所做的一切,確定沒有留下蛛絲馬跡。
收回思緒,放鬆躺靠進沙發,不由念出一個人的姓名。
“布蘭度·班納特。”
今天起,他記住這個人了。
這個姓名,以宛如大提琴般的嗓音,以抑揚頓挫的語調被埃裡克念起,卻聽不出任何真實情緒。
埃裡克閉上了眼睛。遇上一個會懷疑證人說辭的臨時調查員,是在意料之外。
他希望劍橋派人迅速抓住凶手,又不希望來人過於聰明攪亂一池秋水。人類真是矛盾,他也不能免俗。
*
旅店內。
布蘭度與法勒沒有立即離開。
所謂孤證不立,僅憑一人的證詞,在可信度上要打折扣。何況,誰能保證所謂證人不會是犯案人?
布蘭度希望找到第二、第三位旅客,從多個角度掌握線索,去佐證馮·菲利伯特先生提供線索的真實性。
一間間客房走訪,收獲甚微。旅店共有48位旅客,與19位員工。
六十七人之中,除去主動提供線索的馮·菲利伯特,隻有一個小孩聽到了可疑動靜。
八歲的女孩隨父母來劍橋鎮玩。
說不清是幾點鐘起床去廁所,隱約聽到窗外有奔跑聲與模糊的說話聲。
等她從廁所出來,聲音就都停了。
因為很困,完全沒想過開窗看看,她躺回床上又睡著了。
從女孩聽到的這些聲音來看,與馮·菲利伯特先生的描述一致。
不過,其他旅客與員工都沒聽見。
貓頭鷹旅店夜間緊鎖大門與後門。
前台,留有兩位通宵值班的服務生。通常是趴著打盹,住客有事再把他們叫醒。
兩名值夜人沒有因為街上的動靜醒來。
此次走訪不能說毫無所獲,但仍無法精準鎖定罪犯。
好在有一個突破性的發現,確認凶殺案是團夥作案,而非單人犯罪。
目前已知有兩名罪犯,他們使用法語,殺人後迅速逃離現場。
布蘭度再去觀察了案發現場。
由於屍體倒在鵝卵石的路上,很難提取足跡。
血字已經完全乾涸,它被寫得歪歪扭扭,筆畫在不同石子上斷斷續續。
沿途沒有發現血滴痕跡。凶器被帶走時,很可能被凶手特意用布,包裹住了。
再進行沿街觀察,傑克學院的圍牆上也沒有發現不明腳印。
“現在尚且不能肯定是否為衝動殺人,但能確定團夥作案後,至少有一個凶手沒有過度驚慌。
他或他們不留痕跡地處理凶器。如果不是本身性格縝密,就是有犯罪經驗。”
布蘭度說著,提醒法勒,“謹防凶手鋌而走險,讓警員們提高防範。”
法勒隊長:“我會讓他們注意安全的。”
凶手殺了沃德,被追捕時說不定會出手傷人。
沃德被害案的性質惡劣,凶手被捕後幾乎不可能免除死刑。這種情況下,必須謹防凶手為了逃走再多殺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