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8
鈔能力有用嗎?
暫時沒有好消息。
再說西格用六天從紐約到新澤西跑了一個來回,他也沒能帶來好消息。
找到了嫁給休伊特的史蒂文小姐,卻沒從對方口中獲知凱倫的秘密。
休伊特太太得知凱倫的死訊,噓唏間仍有三分哀傷,但也隻剩三分了。
她已能平靜地提起過去。與凱倫有過的感情是真,但凱倫無法為兩人的未來向好改變也是真。
西格複述了休伊特太太的話。
“凱倫心中有一個秘密。一個宛如黑暗沼澤的秘密,會拖拽他不斷下沉,酒精是他選擇的自我麻痹方式。
凱倫在答應老史蒂文戒酒時,真的想從頭開始積極生活,但想做與能堅持是兩回事。”
改變不是一句宣誓就代表做成功了。
誰沒發過一些宏願,像是明天肯定早起早睡,像是明天再多讀幾頁書。有的“明天”卻永遠不會來,隻停留在發願裡。
凱倫承諾要戒酒,但沒有做到。用他的話說,是習慣了心情不好就喝酒。
那個困住他的內心沼澤,一直都在製造負麵情緒。即便與史蒂文小姐的戀情帶來了快樂,不足以救贖他。
直到兩人分手,凱倫也沒吐露秘密的具體內容,隻說他曾經犯過大錯,後來一錯再錯。
休伊特太太表示當初決定與凱倫分手,不全是因為他沒能按照承諾戒酒。
更因通過戒酒失敗,看出凱倫不夠坦誠也不夠堅定,還沒有知錯就改的勇氣與堅持。分開,是她的鄭重選擇。
“現在回頭再看,當年的史蒂文小姐做出了一個正確選擇。”
西格攤手,“她是選對了,可給我們沒留更多選項。報刊上的尋人啟事,沒有傳來新消息嗎?”
布蘭度與萊昂都搖頭。
萊昂:“等明天,登報就滿一周。這六天總計73人找上門提供線索,八成是編謊話騙情報費,還有兩成也是無用消息。”
布蘭度將紐約市麵的報刊各買一份,沒有錯漏任何近期新聞。
自從尋人啟事刊登後,從新聞報紙的內容來看,沒有出現異常情況。
如今隻有二十幾萬人口的紐約,比兩百多萬人口的倫敦要平淡得多。
「自由美利堅,槍擊每一天」,這種後世熟悉的美國風俗,現在尚未在紐約貫徹到底。
布蘭度在報紙上讀到的“大案”,《東海岸驚現“榮耀之手”!當心,神秘大盜光顧你的家》。
報紙專欄撰文,古老的偷盜巫術“榮耀之手”現世,幫助神秘大盜沿著美國東海岸一路北上,從佐治亞州開始盜竊了好幾家有錢人家,很快會抵達紐約。
所謂榮耀之手,取材被絞死罪犯的真手。
通常是左手,以一係列黑魔法操作,製成了特彆的屍手型“燭台”。
把蠟燭插於特製的屍手中點燃,以此火光照亮前路
,就能暢通無阻地進入任何地方。
可以想偷什麼偷什麼,因為看守護衛們見到榮耀之手上的燭光,立刻會昏迷不醒。
不論這種黑巫術是真是假,它與尋找“庫曼弟弟”看不出有任何關聯。
西格又補了一句,這事也與凱倫之死、基德之瘋無關。
“馮·菲利伯特先生托我帶句話。參觀船廠很有意思,激發了他的靈感,他要多在新澤西多待十天。”
布蘭度:“不急,遊學團原計劃在紐約停留一個月。”
希望能在時間表的期限到來前,讓懸賞令鈔能力發揮作用。
11月3日,“庫曼弟弟”尋人啟事發表的第八天。
從波士頓來了一位老神父米勒,給出了一份十四年前的失蹤案舊檔。
1817年8月,有一艘客運風帆船「鳶尾號」從法國駛來波士頓。
大西洋突發颶風,人們懷疑這是導致船隻沒有能夠按時到港的原因。後來發現「鳶尾號」的部分殘骸,這艘船被認定遭遇海難。
以三年為期,那些沒找到的沉船人員就被認定為死亡。
“當時,從歐洲來了一批尋親的家屬。根據他們的描述與資料,獲得了「鳶尾號」所有登船者的畫像。
波士頓的教會複刻了這些畫像,散發出去找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出發時,「鳶尾號」的旅客共有53人,船組人員14人,而這六十七人沒有一個被活著找到。
據我所知,截止今年,也隻發現了四具能夠辨識的屍體。他們都是在1817年的8月末被發現的,屍體被衝上了海岸,殘缺不全,但還能分辨出一些人物特征。
屍體顯示四位乘客都是被淹死的。與當年八月中旬,大西洋颶風的發生時間吻合。而時間過得越久,找到活人或可辨認屍體的希望就渺茫。
等到1820年,正式認定「鳶尾號」全船覆沒,無一生還。”
米勒老神父遞出一張發黃的舊畫。
“遇難者之中,有一家三口。父母帶著一個11歲的男孩。我也無法確定那個遇難的男孩是不是你們登報在尋找的人。”
“兩者長相有七成相似,但不完全相同,這種差異可能與年齡變化有關。
你們刊登了他15歲、25歲的肖像圖,我這裡是男孩11歲的畫像。不過,有個鮮明特征一致,就是男孩的左眉中間有道疤。”
萊昂立刻接過了舊素描,畫的左下角是「C—21」的標記。
他捏緊了畫紙,仔細對比畫像與自己記憶,眉頭不由緊蹙起來。
布蘭度問萊昂,“有沒有激起你更多的記憶?是同一個人嗎?”
萊昂沉默了半晌,忽然抬頭。
“我知道哪裡不對勁了!你們看這畫裡的男孩,他笑得很開心,就是11歲孩子該有的樣子。而我的記憶裡的庫曼弟弟沒有笑過。”
米勒老神父:“左下角的「C」字,代表了這幅畫是臨摹。教會畫師
對照男孩親戚提供的肖像繪製了它,而不是根據口述畫出來的。”
這能說明什麼?
男孩親戚提供的肖像畫,必是家庭聚會的快樂場合所畫,當時記錄了男孩幸福生活的一麵。
萊昂的記憶裡卻從沒見庫曼弟弟笑的笑容。
布蘭度追問米勒老神父,“您知道這個男孩叫什麼嗎?來波士頓找他的親人,有沒有留下聯係方式?”
老米勒翻開了記事簿,“No21,姓名:比利·溫斯洛。他的父母是記錄在冊的第22與23號,兩人也一同遇難了。
遺憾的是不知道誰在十四年來為溫斯洛一家三口辦理身後事,遇難者親屬聯絡方式的記錄已經丟失了。”
什麼?!
布蘭度、西格與萊昂都吃了一驚。
這一段話信息量很大。
比利·溫斯洛,竟然聽到這個姓名!
這位是瘋了的基德有意向指定的財產繼承人。
他竟然是海難裡的男孩,而且與萊昂記憶中的“庫曼弟弟”長相相近。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基德很可能對遇難的比利·溫斯洛於心有愧。
另外,凱倫說的犯過一次錯誤,像黑暗沼澤吞噬他,也許也和海難相關。
西格追問老神父:“「鳶尾號」遇難者名單上,有沒有基德、凱倫?兩人不一定是水手,也可能是乘客。”
米勒神父攤開了記事簿,翻查了六十七位遇難者的姓名。他搖了搖頭,“沒有這兩個人。”
“也許改名了。”
布蘭度當場作畫,非常迅速地把凱倫、基德年輕時的樣子模擬還原出來。
“您看看,對這兩個人有印象嗎?遇難者遺像畫裡有他們嗎?”
說實話,基德、凱倫的相貌普通,沒有令人記憶深刻的特征。
老米勒緩緩搖頭,“抱歉,我認不出來。我可以回教會找一找殘餘的畫像。
不過,不一定能找到。「鳶尾號」的遇難者肖像圖沒有都保存下來。像是比利·溫斯洛的父母畫像就遺失了。”
萊昂卻沒有感到失望,反而是精神滿滿。
今日米勒老神父帶來的肖像圖,就像是一縷破曉晨光,驅散籠罩他腦中的黑暗。
“庫曼弟弟”不再是他編造出的一段臆想。
幾乎可以認定此人真實存在,就是在「鳶尾號」海難中死不見屍的比利·溫斯洛。
比利·溫斯洛為什麼與庫曼家的女兒長相相似?
萊昂在被送那瓶人心果果醬前,沒有懷疑過賈喬夫人包藏禍心,也就不曾對庫曼家的關係網進行徹底調查。
說不定溫斯洛家與庫曼家存在親緣關係,這會是一個新的查詢方向。
布蘭度從溫斯洛與庫曼的親緣關係,聯想到一種可能。
追問神父,“當年認定「鳶尾號」上無一生還之後,有沒有保險公司來波士頓教會調查有關信息?”
“有
。”
老米勒記得,“海難發生後的第三個月,巴黎保險公司就來調查了。一直到三年後的1820年,「鳶尾號」所有人員才全部認定死亡,那些保單才正式被理賠。”
布蘭度:“溫斯洛一家有投保嗎?”
老米勒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需要詢問巴黎保險公司。他們在紐約華爾街有分部,你們可以去問問。”
老米勒神父先離開了。
他謝絕了以個人名義收下提供線索的賞金,說是等此事結束,請捐款給教會即可。
他先回波士頓,幫著找一找剩餘的「鳶尾號」遇難者畫像,對照是否有人與基德、凱倫長相相似。
布蘭度三人沒閒著,即刻著手與巴黎保險公司紐約分部聯絡,查詢十四年前的海難保單理賠情況。
比利·溫斯洛一家是否投保?受益人是誰?與庫曼家有沒有關係?
雖然貓頭鷹酒店與位於華爾街的巴黎保險公司分部距離不遠,坐馬車大約二十分鐘就能到,但是直接找上門說借閱舊資料,九成會被婉拒在外。
一旦坐實比利·溫斯洛之死,就涉及騙保等問題。
「鳶尾號」保單賠付的經管者是否被追究調查不力的責任?是否會為了自己的職業生涯,掩蓋相關失誤?
考慮到這些因素,還是要先側麵打聽一下十四年前的理賠團隊的具體情況。
出版商拜爾斯在兩天後帶來了消息,從中牽線搭橋,介紹了巴黎保險公司紐約分部的負責人安東尼。
從安東尼處獲知,彼時負責「鳶尾號」海難賠付的主管不是離職了,而是離世了。
那位是派對常客,喝酒沒有節製,四年前就死在飲酒過量上。
人死了,經他處理的卷宗還在。
不過,沒有特彆情況也不會有人來調閱。徹底結案是十年前,十年的時間,一般足以蓋棺定論。
通過記錄,看到「鳶尾號」出海前提供了兩種保險業務。
一種是針對船隊員工與托運物資的保險,另一份是給乘客們提供的交通意外險。
後者需要乘客單獨購買,價格不菲。每份售價兩千法郎,約為一百英鎊。
當時保險公司想要主推針對旅客出行的海上交通意外險,「鳶尾號」是第一批推廣名單裡的合作客船。
如果發生投保人死亡,給出的賠付率有1:30。死一個賠三千英鎊,那可不是小數字。
巴黎保險公司對合作的客運海船從硬件到海員業務能力都進行了嚴格的檢驗。
試點三個月,沒發生過一件賠付案。就在想要更大麵積推出這個業務時,「鳶尾號」海難發生了。
船與海上颶風相遇,船都散了,人也都死了。
這個項目被叫停,而當時公司總計賠出了近十萬英鎊,約兩百萬的法郎。
巨額賠付要慎重審查,從1817年夏天發生船難,直到1820年夏季才最終給出認定結果。
理賠名單
上,比利·溫斯特一家三口赫然在列,三人投保六千法郎。
這筆錢款的受益人,本來是比利的外祖母安娜,但最終來領取的是安吉拉·庫曼。
她就是庫曼小姐(即賈喬夫人)的母親。
安吉拉與海難中過世的溫斯特夫人,兩人是表姐妹。安吉拉要叫保單受益人安娜一聲姨媽。
當保險賠付金正式到賬時,六十五歲的安娜已經臥病在床。
女兒一家死在海難裡,她把遺產全部給了外甥女安吉拉。
1820年,安吉拉在律師陪同下來簽字領錢。
保險公司不知道安吉拉從姨媽安娜處一共繼承了多少錢,至少她在「鳶尾號」理賠費上獲得了九千英鎊。
當時,安吉拉已經是庫曼太太。按時間算,她的獨女庫曼小姐時年十四歲。
一年後,1821年的夏日。
萊昂家與庫曼家一起跨洋去美洲旅行。後來有了萊昂的詭異城堡經曆。
查到這裡,情況逐漸明朗。
萊昂推測:“墨西哥沿海的不知名島嶼,我、庫曼小姐、基德、凱倫,我們四個人遇上了比利。
為了保住從安娜女士那裡繼承的遺產,庫曼小姐很可能把比利滅口,水手基德與凱倫是幫凶。
至於我,應該偷看到了這場謀殺,受了很大的刺激讓記憶發生了混亂。
也可能是另一種情況。比利與庫曼家達成了協議,他裝死,能分到一部分的賠償金。
我撞見他們密謀的過程,為了不讓這個機密外泄,他們對我進行了一係列威脅。我因為過度恐懼,而混淆了記憶?”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十年前萊昂家與庫曼家停靠陌生海島的躲避風浪那一天,觸發了比利·溫斯特相關事件。
又過了三天,波士頓教會送來一封信。
老米勒神父翻查了資料庫,找到了另一幅素描肖像。
是編號No.63,姓名康·格雷格,原「鳶尾號」的水手之一。
他與阿文·基德有著九成相似的容貌。再結合保險公司的理賠名錄,格雷格已經在1820年被認定死亡。
水手的參保項目與乘客的交通險不同,是船主統一進行投保。
即便沒有1:30的賠率,但每一名水手在海難中死亡,其受益家屬也能拿到一萬法郎的賠償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