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5
1833年的最後一天,巴黎迎來了一場大雪。
寒風呼嘯,銀裝素裹。
入夜後,矗立在風雪中的巴黎大劇院燈火輝煌。
暖光穿透彩繪玻璃窗,朦朦朧朧地照亮沿街道路,似乎溫暖了嚴酷的冬夜。
從夜間19點開始,一輛接一輛馬車停靠在劇院門口。還有半小時,《劇院幽靈》將準點開演。
觀眾們無視寒冷地魚貫而入,期盼著欣賞一場視聽盛宴。
布蘭度昨天下午抵達巴黎。衣食住行都由埃裡克提前預訂安排好,她隻要準點出門就行。
今夜,卻是獨自離開酒店來到劇院,一個人拿著門票進入VIP五號包廂。
埃裡克去哪了?
布蘭度不清楚。
兩人說好的是“31日晚上劇院再見,一起暢遊劇院”,也就是要分彆入場。
五號包廂在兩樓,這間房大到足以容納十人同時觀賞演出。
華麗的巴洛克式裝潢,以深海之藍與群星之金為主色調。
海洋與星空相互碰撞,在壁燈與吊燈的錯落光線下,光與影在造型誇張幾何浮雕上波折流轉。
踏入五號包間,宛如進入一個迷離奇幻的異度空間。
布蘭度環視一周,不著急落座。
習慣使然,她先敲了敲兩側的麵牆,沒發現牆後響起空洞感的回聲。
包廂正對舞台方向懸掛著兩大塊絲綢簾幕,它們被拉開了,以掛鉤固定著。
一旁預備好了望遠鏡,便於觀眾在有需要的情況下欣賞舞台細節。
布蘭度調整望遠鏡的角度,掃視這場演出所在的「玫瑰廳」。
從一樓到三樓都沒有看到燭台,所有照明都使用了煤氣燈,是統一鋪的暗管。
包廂內也一樣,但桌上留了未燃的蠟燭與火柴以供不時之需。
觀眾們陸續入場,距離演出還剩五分鐘,幾乎座無虛席。
但五號包廂很安靜,仍隻有布蘭度一人,不見埃裡克的影子。
布蘭度收起懷表,若有所思地眨眨眼。
極小的概率是某人遇到突發事件遲到了,更大的可能是他會用不尋常的方式出場。
想來也對,如果是正常觀展,何必一開始就說等到劇院再見。
布蘭度好整以暇地靠入軟椅,倒要看看幽靈先生將會如何出場。
19:30,大幕拉開,歌劇準點開演。
從18世紀末開始,驚悚、懸疑、奇幻等主題的文藝作品在西歐越來越受歡迎,這股風潮估計還能持續數十年。
這與工業化、城市化的推進息息相關。
大量人口以倍速湧入倫敦、巴黎等大城市。
在幾十年間,城市發生人口大爆.炸,構成了滿是陌生人的社會。
原本熟悉的幾十年不變的鄉村熟人社會結構被打破了,大城市的
人際關係愈發疏離,難以找到歸屬感。
浮華之下,爭名逐利,勾心鬥角,犯罪率顯而易見地飆升。
人們喜歡觀看罪案與超自然題材的作品,一部分原因是能從中找到反映城市異化人性的共鳴感。
布蘭度提前了解了今夜演出的劇情梗概,但看平鋪直敘的文字概述與觀賞情緒飽滿的現場演出,兩者的感覺截然不同。
哪怕她不是歌劇愛好者,也被演員們的精湛唱功與栩栩如生的舞台布景給吸引了。
劇情節奏緊湊,大約十分鐘就進入第一波令人屏息凝神的刺激環節。
舞台上,主角托尼走入即將拆遷的劇院,來到預訂的包間。
他選的那場經典演出即將開始,醜陋幽靈愛德華就是在此時突然出現在托尼的身後。
下一刻,布蘭度眼前驀地一黑。
整個演出廳的燈光被瞬間全部熄滅。
伸手不見五指之際,管風琴空靈幽怨的奏樂聲從舞台方向響起。
劇院的獨特建築結構,讓風琴哀樂形成了如泣如訴的回聲,似在恭迎一位幽靈的出場。
觀眾們沒有驚慌,隻認為這是《劇院幽靈》的演出效果,劇情到了主角托尼的遇鬼時刻。
此時,布蘭度卻感到風忽然動了。
包廂前方的簾幕隨風而落,讓這裡變成一個幾近密閉的空間。
緊接著“嘎吱”輕微異響從牆頭傳出。
一扇從外側完全看不出的暗門被開啟,牆麵宛如緩緩裂開了一張深淵大口。
昏黃光線滲透進門縫。
逆光中,一個人頭戴銀質麵具,大步流星地跨出暗門。
他身披的黑色大鬥篷隨步伐翻動,掀起一股陰風,似將深淵寒冷不可化的氣息裹挾到人間。
下一秒,舞台上主角托尼高聲驚呼:“啊!鬼!”
變奏的鋼琴曲隨之而起,琴鍵傾瀉而出陰雲壓城的森冷音調。
大提琴的伴奏緊隨其後,低沉的壓迫感瞬時籠罩整個演出廳內。
全場仍舊黑暗。
一簾之隔的五號包廂,卻被密道燈光熏染上一層朦朧昏黃。
布蘭度望向來人,她的雀躍與興奮快要溢出眼眶。
很棒的驚喜!
她的夢想成真了,期待已久的場景被實現了!
曾經不隻一次幻想,在華麗劇院的舞台上演著驚悚劇。
正當劇情推進到鬼魅角色登場時,作為觀眾的自己突然聽到異響。包廂內居然真的冒出一隻陰鬱幽靈,正要將自己擄走。
當戲劇與現實交錯,歌劇院探秘大冒險由此開始。
布蘭度瞬間明白了,埃裡克讀懂了她心中的劇院冒險夢。
因此,送她一張門票,而不是兩人一同入場。
埃裡克更是特意編寫了《劇院幽靈》,踩著劇情的節奏點,才能在最合適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冒出來。
既然冒險夢開場,布蘭度當然要全
情投入角色扮演。
她似努力控製不去恐懼,卻仍不可避免地帶上了幾分顫音,問:“你是誰?”
埃裡克沒有立刻回答,隻是一步一步逼近包廂內的唯一觀眾。
“踏、踏、踏”,皮鞋踩在木質地板上,每一聲似狩獵的點鼓被敲響,讓人耳膜發顫。
當鼓聲停止,捕食者死死鎖定了獵物,伸手就能將獵物玩弄在股掌之間。
“我是誰?”
埃裡克彎腰,看向軟椅上的人。
他低沉地笑了,“嗬嗬,你沒聽過巴黎劇院五號包廂的鬨鬼傳聞嗎?從沒人敢選擇在這個包廂觀看演出,除非他想被幽靈吃掉。”
布蘭度瞪大眼睛,“上帝啊!你是那隻可怕的幽靈!”
埃裡克:“既然你闖入了幽靈的領域,那就乖乖地隨我去地底世界吧。”
布蘭度好似非常抗拒,做出了正常人類的反應,一個勁地搖頭。“不,我不去。”
“這可由不得你。”
埃裡克厲聲嗬斥,他的銀質麵具也反射出一片冷光。
布蘭度好奇,接著要怎麼演?
幽靈劫人的方式,依照常規劇本應該是一肘子把人敲暈直接拖走,她也會挨一下嗎?
埃裡克出手如電。左手捏住了布蘭度的下巴,右手就喂了一顆“黑色藥丸”。隨即捂住對方的嘴,像是不讓人吐出來。
“這是入口即化的毒.丸,假如沒有我給的解藥,不出三天你就會毒發身亡。想要解藥就安分點,彆大呼小叫地喊救命。”
布蘭度默默咬了一口“黑色藥丸”。
很好吃,是她喜歡的酒心巧克力。幽靈先生限定自製款,將白蘭地與黑巧克力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上帝啊!”
布蘭度表現出了一臉欲哭無淚的絕望,企圖最後掙紮一下。
她想要站起來,卻重重摔回了軟椅上。“好狠毒的藥丸,我竟然沒力氣走動了。”
埃裡克心中閃過一絲詫異,自己可沒說“藥丸”有這種立竿見影的藥效。
布蘭度眨了眨眼,一不小心是臨場加戲了,那麼幽靈的擄人行動還能繼續嗎?
如果是正經劫人的話,麵對不能動的俘虜,就該像扛麻袋或拽屍體一樣把人帶走。
埃裡克凝視布蘭度三秒,默默深呼吸幾次。
現在他能怎麼辦?當然是一把將“動彈不得”的獵物抱了起來。
鬥篷翻飛,踏入密道。踢了一下機關,讓暗門重新閉合。
演出廳內已經重新亮起了燈光。
舞台上布景發生了變化,被幽靈嚇暈的主角托尼,他在走廊上慢慢清醒了。
歌劇還在繼續,VIP五號包廂卻空空蕩蕩,沒人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布蘭度沒有掙脫公主抱,好似真的被毒倒了,默默歪頭觀察暗門。
在一開始進入包廂時,她敲過牆壁,但沒聽到回響。
原來不是沒有機關
,而是設計者早有預判,給暗門做了隔音設計。
密道內,單側牆壁上亮起一排壁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