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栩沒打擾,又悄咪咪回了家。他好奇臘月一塊糖能騙回多少田螺來。
盧舟不在家,大概去摘葦葉了,元蔓娘也不在,隔牆聽見盧銳“啊啊”聲,八成和元蔓娘去了顏君齊家。
盧栩把東西放進廚房,撿了幾塊糖到顏家串門去。
元蔓娘和顏母在院子裡做繡活,文貞領著盧銳學走路,盧栩打過招呼給文貞一塊糖,叮囑他不許給盧銳吃,在弟弟抗議聲中跑去找顏君齊。
他才不和小孩玩。
他們倆躲在屋裡吃糖,盧栩借顏君齊的紙筆在一旁算賬。
還了姑姑家錢,還欠三叔家十兩,四叔家五兩,另外鐵鍋大概得十兩。
他手上還有三兩。
窮啊……
為了不顯得太離奇,他沒寫數字,而是學鐵匠在紙上畫道,一道一兩,就是數起來有些麻煩。
顏君齊見他抓耳撓腮的,好奇湊來看:“這是錢?”
盧栩:“對!這是欠我三叔的,欠我四叔的,還有鐵鍋的錢。”
顏君齊:“鐵鍋?”
盧栩:“鐵鍋!能炒能煎能炸,等我買回來,炒菜給你嘗嘗。”
顏君齊不通廚藝,勉強就能煮點東西,不知道什麼是炒煎炸,隻點頭說好。
說到鐵鍋,盧栩不禁想起在鐵匠鋪聽說的,順勢和顏君齊說起來。
顏君齊問:“鐵鋪可擺有農具?”
盧栩想了想:“有,鋤頭,耙子,斧子,鎬子,都有。菜刀和柴刀也有。”
顏君齊又問:“你定鐵鍋可有官吏登記了?”
盧栩搖頭,“就付了個定金。”
顏君齊思考了許久,輕聲道:“也許仗要打完了。”
盧栩驀然瞪大眼睛,“真的?”
顏君齊被他那麼期待瞧著,有點不好意思,慢慢和他分析,“我也是胡亂推測。鐵器乃是重器,我朝民間買賣鐵器雖不如前朝嚴苛,但自從戰事吃緊以來,市麵鐵器缺失,鐵匠無鐵可用,農具大都隻修不賣,即使找到了鐵礦,也要緊著戰事用,縱有充裕,也絕不會有閒鐵流到市場來。除非是……”
盧栩福至心靈,“仗快打完了,不需要那麼多兵器了!”
顏君齊點頭。
盧栩瞪著眼睛看顏君齊,越想越有道理,他一拍腿,誇道:“我怎麼沒想到?!君齊你好聰明!”
顏君齊愈加不好意思。
盧栩嘀咕一聲難怪他學習學不明白 ,顏君齊聽他一說就能想到這麼多,他看到了也沒想出來,盧栩再看顏君齊,怎麼看怎麼覺得鐘靈毓秀是個人才。
他盯著顏君齊的腦門,敬畏道:“君齊,你可要好好讀書,不能浪費。”
顏君齊臉紅,“唔。”
盧栩:“對了,你字練得怎麼樣了,我路過書局掌櫃問我來著。”
顏君齊從筐裡拿出幾卷紙稿給他,“我寫了七種字體,勞煩你拿給掌櫃瞧瞧。”
盧栩接過來看,更敬佩了。
顏君齊本就寫字好看,他常年在地上練字,又幫家裡乾農活,手上有勁兒,寫字瀟灑流暢,行雲流水,盧栩說抄書,他這幾天又模仿書稿練了官體和刻體,端正方正,整整齊齊,真像刻的似的,看起來卻比刻印更舒服。
盧栩歎為觀止,什麼是學霸?這就是學霸。
盧栩誇道,“君齊,我覺得你就是上街賣字畫也是能謀生的。”
顏君齊謙虛搖頭,誠懇道:“我不會畫畫。”
顏料太貴,他買不起,也從沒畫過。
盧栩:“不要緊,練練就會了。”
他還會點簡筆畫呢,顏君齊一定可以!
盧栩小算盤劈裡啪啦:“等以後我有錢了蓋新房,把牆全刷白,都給你畫!”
顏君齊暢想,不禁也有些向往,點頭笑道:“好。”
到時候就讓顏君齊給他題詩畫壁畫,又文藝又雅致,高端大氣上檔次!
他們倆對視一眼,滿眼笑意。
盧栩想得很高興,又道:“你想想,想看什麼書也一並告訴我,我找書局借,這樣你既能抄書賺錢又能看新書,一舉兩得!”
顏君齊問:“能行麼?”
盧栩抖抖他的字:“這還有什麼不行?”
書局那些手抄書他見過,字都算整齊,但也沒見誰比顏君齊寫的好。他想好了,顏君齊這麼聰明,又正是好好用功備考的時候,不能浪費時間抄話本,萬一將來高中了,彆人打聽起來,“他年輕時候家境貧寒迫不得已抄書謀生”和“他年輕時候抄話本賣錢”,聽起來可不一樣。抄話本名聲哪能有抄聖賢書好聽?
顏君齊想想,將想看的書抄到紙條上一並交給盧栩。
這都是當年他考童生試時聽彆人推薦說的,隻是他沒錢,也借不到。
盧栩鄭重揣好了紙條,把剩下的糖留給顏君齊吃,不再打擾他看書。
他到院子裡逗盧銳和文貞玩,見顏母繡的鴛鴦好看,不由問:“嬸子,你繡了繡片還是賣到鎮上?”
顏母怔了怔,“是呀。”
盧栩:“反正我天天往縣裡跑,不如我往縣裡繡莊賣賣看?興許縣裡比鎮上價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