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說旁人不明白,船幫自己人也不明白。
看攤的夥計過來問,宋六讓人抬了把椅子放在裘家魚攤正前方,他一撩衣擺,霸氣凜然地坐下,“你彆管!”
賭坊的夥計在他兩側分站,舉著火把,排成長長的一隊。
一個個趾高氣揚。
狗子和瘦猴站在隊尾巴,隱隱聽見宋六問身旁的小弟,“怎麼樣,威不威風?”
小弟狗腿道:“自然威風!裘家八成是受了那小子蒙騙,不知道他得罪過六爺,裘家什麼東西,靠三爺可憐才讓他們在觀陽混口飯吃,等他們瞧見咱家這架勢,指定緊趕著來給您請安道歉。”
宋六哼笑一聲,蹺起二郎腿,“諒他們也不敢。”
他才不信裘虎明知盧栩惹了他宋六,還敢讓盧栩坐船。
宋六提高了嗓門,“都給我站直了,眼睛瞪大點,盯著船!”
賭坊的夥計們一個個仰起頭,鼻孔朝天。
裘家兄弟提水清掃魚攤,一人忍不住撞撞另一個,“宋六這是要乾什麼,不盯著他們家魚攤,一直往咱們這兒看什麼?”
“搶地盤?”
他們對視一眼。
老成些的拍拍年輕的那個,低聲道:“你去跟大虎哥說一聲。”
“哎!”
裘家人才跑進縣城,縣城門衛也驚動了。
“剛才進去的是裘虎手下人吧?”
“是。”
“船幫和裘虎要火拚了?”
“宋三不在,宋六有這個膽子?”
他們往碼頭瞧著,宋六還真把人擺到裘家攤子前去了。
“今天誰當差?”
“羅頭。”
“你守著,我去知會一聲。”
盧栩在船上和譚石頭講了一路怎麼做魚丸子好吃,不知道他這主角還沒到,觀眾已經快湊齊了。
一靠近觀陽碼頭,譚石頭先注意到岸上那一長排火把,納悶道:“叔,那不是咱家攤子麼?怎麼點上火把了?”
太陽還沒出來,天色已經泛起魚肚白,那片火色長龍依然奪目。盧栩莫名其妙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他眯著眼睛,隱隱看出火光中間斷的地方坐個人,坐姿二五八萬的。
盧栩:“好像不是你家人。”
譚石頭:“肯定不是,咱家晚上吃飯都舍不得點燈,哪兒那麼多火把,多費油。”
盧栩:“……”
他摸摸鼻尖,“可能是衝我來的。”
他們看不清岸上,岸上逆著光更看不清他們。
宋六問:“仔細瞧瞧,是盧栩那小子麼?”
他身邊的眯著眼睛瞧,眼睛都看花了,隱約就能看清船上打的黑底綠山圖,“好像是。”
宋六一拍椅子,“好像?!”
夥計抬腳踹旁邊的小弟:“你到岸邊去瞧瞧!”
挨踹的小弟苦著臉也不敢不去。
可他壓根不認識盧栩,一步三回頭往河邊走,也沒個認識的過來幫忙。
他可不敢到裘家攤子上看,走啊走,走到船幫糧攤旁,一來,這兒都是自己人,二來,這還有個大石頭。他踩到石頭上往河麵上遠眺,裝作隨口故意問,“你們瞧那個是盧栩麼?”
船幫賣糧的夥計,排隊買糧的觀陽縣民全都一愣。
盧栩?
誰啊?
被問的人沒好意思說不認識,扭頭問後頭的,“那是盧栩嗎?”
“哪個?”
“誰是盧栩?”
“沒聽說過啊。”
“哎,你知不知道盧栩?”
“盧栩?”
“宋六爺是特意來接盧栩的?”
“誰啊,這麼大陣仗?”
“不知道,外頭來的吧。”
……
事情越傳越離譜,那些認識早市賣油條“小盧”的,也不敢確定了。
他們認識的盧栩,可不是什麼州府來的大人物。
排隊枯燥,現成的熱鬨送上門了,不瞧白不瞧。長長的兩隊人騷動起來,全踮著腳尖伸長脖子往河麵上瞧,一定要瞧瞧讓船幫宋六爺天不亮親自舉著火把迎接的人物長什麼模樣。
他們等啊等,盧栩的船靠了岸,他輕巧地跳下船,登上裘家魚攤了,宋六身旁終於有人指著他大喊起來:“六爺,是盧栩!”
買糧長隊的觀陽縣民耳朵嗖地豎起來,往他指的方向瞪大眼細瞧。
咦,那不是裘家的魚攤嗎?
咦,那不是賣油條的小盧嗎?!
“小盧是個大人物?”
“沒聽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