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純此人, 是羅家的一個奇葩。
他在家行五,和羅慎是堂兄弟,比羅慎小兩歲,小時候一起跟著羅縣尉學拳腳功夫, 學得還十分好。
前些年也在縣衙當差, 不過乾了沒兩年, 就嫌當官差沒意思, 武轉文, 又跑去乾了一年收稅的小吏。
他一去不要緊, 扭頭就把同僚收稅時偷偷搞的小動作給舉報了。結果一下得罪了一批人。
官差名聲好聽,薪金卻低, 若全然守規矩, 背地一點兒小手腳不搞, 基本上是吃不飽飯的。對此,人人都是默許。
畢竟他們羅家也在偷偷收著縣城大小店鋪的保護費。
當時的縣令還不是如今這位,他一鬨, 對方一氣之下把羅家也咬了一口, 眼看無法收場, 最後他和那名同僚都被趕出縣衙。
縣衙內,也隻說他們兩人年少氣盛起爭執鬨矛盾胡亂攀咬,最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羅純被家裡訓斥了一頓, 安生了一年多。
他無事可做, 就把精力轉到了練武上麵, 還跑去彆的縣找人切磋。
隨後,新縣令到任,聽說了這事還想把他重新招回來, 不過那時羅純一心想搞個武館,就把縣令給拒了。
據說因此他被他大伯,也就是如今的縣尉,關起門狠揍過。
因為家裡不幫忙,沒人給他拿錢,他的武館到底沒搞成。
羅純鬱悶之下回家種地去了。
家中長輩見他不靠譜,思來想去,給他介紹了門親事,希望他成家立業後能穩重點。
這媳婦人選相當不錯,算來還是羅家遠親,人又溫柔又賢惠,羅純成親後老實了兩年,可沒多久又閒不住了,也不知他怎麼和媳婦說的,竟然讓他媳婦幫忙瞞著家裡,一個人偷偷跟彆人往南方跑船去了。
他一浪一年多,壓根不知道媳婦懷孕,等他背著特產回來,媳婦娃都生完了。
不用說,他回來又被好一頓揍,他爺爺拿著拐杖追他跑了三裡地。
再之後,羅純也覺得從前不靠譜,做的事對不住家裡,尤其是對不起老婆孩子,也就沒再往外亂跑。
如今他主業就是種田、打獵,打到什麼野味就進城賣賣。
盧栩認識他,還是羅純進城賣野味,恰好趕上盧栩剛往羅家送了一次優惠券,他們兄弟幾個一起到盧栩鋪子吃飯,閒聊起來盧栩才慢慢知道他的不羈往事。
不過旁人揭短是彆人的事,羅純自己不承認,以他自己的說法,他開過武館,跑過南邊,還見過海,一副“我見過你們沒見過的世麵”的顯擺架勢。
不管幾分真幾分假,盧栩是親眼見過他推車到縣城賣野豬肉的,能獵到成年野豬,羅純肯定有幾分真本事。
而且他每次來食鋪吃飯,回去一定會給家人帶,有時候他女兒想吃炸醬麵,他怕路上麵坨了,就拿食盒隻買炸醬,再買一份兒生麵,拿回家給孩子煮麵。
對家人這樣不嫌麻煩的,盧栩認為他品性絕對不差。
再者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羅家在觀陽這麼出名,出了什麼事難不成還能拋家舍業跑了嗎?
聽說他找羅純,羅家門房很是納悶兒了一會兒,但還是道:“巧了,五爺今天正好來縣裡看老太太,盧當家你跟我來。”
盧栩跟門房進門,到他的小屋休息,門房去通報喊人。
片刻後,羅純抱著他小兒子找來了。
“真是盧兄弟,怎麼今天找我喝酒麼?”羅純爽朗地笑著。
羅純長個大個子,比盧栩還高大半頭,又天生毛發濃密,留著大胡子,瞧著比他哥羅慎歲數還大。
但行事上,和羅慎就大相徑庭了,反正盧栩從來沒見羅慎這麼笑過,也沒見羅純像羅慎那樣板著臉過。
盧栩喜氣洋洋,“有事有事,要是能成,我天天請你喝酒都行。”
“咦?”羅純怔了怔,“我酒量可是很大的。”
盧栩:“沒關係。”
羅純笑起來,“看起來是正事,走,進去說。”
他們一路進了羅家,羅純把盧栩領到他的房間裡。
盧栩來羅家不少,不過來後堂還是頭一次。
羅家發家也隻有兩代,在縣中的宅子不小,不過沒什麼奢華的裝飾,就是普普通通的青磚青瓦,院子方方正正整整齊齊,後院有個小花園,種著兩棵樹,倆小孩拿著鏟子在樹底下玩泥巴。
羅純把他兒子放下,讓他過去找哥哥姐姐玩。
盧栩瞧著,羅純的小兒子也就一兩歲大的,以後帶盧銳沒地方玩兒,可以來羅家,小朋友跟同齡人玩肯定比跟大人玩有意思,臘月每次回家都惦記著去找她的小夥伴們玩過家家呢。
羅純把盧栩帶到小客廳,喊人端了壺茶,又端了盤點心。
盧栩一看,這不是他家的點心嗎?
羅純也怔了怔,笑道:“這點心你就彆吃了,你家又不缺!留著給我姑娘小子吃吧!”
他說得煞有介事,盧栩也被逗笑,這人可比羅慎好玩太多了。
羅純把點心盤子挪遠了點兒,也不招呼盧栩喝茶,而是直截了當地問:“我聽說你一陣子請了好些人吃羊肉,還要開羊肉館子,是真的嗎?”
盧栩:“是有這個打算。”
羅純:“那你找我,是打算定點兒野味兒?”
盧栩茫然:“啊?”
羅純詫異:“不是嗎?我聽他們說你那個怪模怪樣的鍋跟麻辣燙似的,什麼都能煮。”
他有時候打到野味懶得去東市賣,也會問問盧栩那要不要,一般常見的肉的盧栩都是要的,給的價格還不錯,羅純想著既然都是煮,麻辣燙能用的東西那個羊肉鍋八成也能煮。
如果不是這事,他實在是不知盧栩找他做什麼了。
盧栩笑起來:“要啊!不過野味是小買賣,我想找你合夥做大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