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 我與蠻族語言不通,有諸多不便,貿然聯係他們,搞不好還有危險, 若要商旅與蠻族貿易……至少現在, 肯定沒多少人願意, 反正我不願意。”
賀承業點頭。
彆說貪財惜命的商旅, 就是讓軍戶們與蠻族人打交道, 十有八九也很抗拒。
不止朔州, 整個北境,大岐人對蠻族都還很戒備、抗拒。
盧栩道:“二來, 軍戶才是長久要在北境與蠻族打交道的人, 他們敢和蠻族做生意, 敢相互往來,甚至從蠻族人身上賺錢,掌握商貿的主動權, 才能真的不懼怕蠻人, 成為北境主人, 在北境生活下去。”
聽到第二點理由,賀承業狠狠吃了一驚。
商貿他不懂,但若論穩邊、政治、軍情等等, 賀承業可要甩盧栩許多條街。
盧栩這句“成為北境主人, 在北境生活下去”讓他神經一凜。
朝中就從蠻人手中搶到的土地、軍戶遷徙等等問題吵得不可開交, 核心其實還是如何穩定邊境, 防止蠻族人反叛反撲,免使大岐再度陷入無邊戰火。
以軍戶看管、牽製蠻族,這是多方協商出的辦法, 但實行起來,隻是讓百姓從各地遷徙過去,已經千難萬難。
他此次來,就是為了辦這件大事,更明白遷徙的軍戶們人雖在此,心卻不在北境。
盧栩所說,不失為一種方法,隻有讓軍戶們能在北境安穩紮根,他們才會願意將這裡當家,守衛此地。
片刻間,賀承業想了諸多朝堂大事,再向盧栩看去的目光淩厲了幾分。
可盧栩呢?
他還生怕賀承業聽不明白,絞儘腦汁地給他解釋:“就像開酒樓、食鋪,從農戶那兒收糧、買菜,把飯菜做好賣給食客,從中賺錢,賺到錢,才能再開分店。”
“等店鋪做到更大,酒樓都沒精力從農戶那買,那就可以有專門的糧鋪去收糧,專門的菜鋪去收菜,酒樓隻管去糧鋪、菜鋪買,他們隻需鑽研好如何把飯菜做更好吃,吸引更多人來。這樣一來——”
盧栩掰著指頭數:“農戶有錢賺,糧鋪、菜鋪有錢賺,酒樓、食鋪也有錢賺,大家通通發財。”
“對比到北境,我們商旅,就是客人,北境的軍戶和百姓們,就是酒樓和糧鋪、菜鋪,當然農戶也不隻有蠻人,軍戶和北遷的百姓們生活久了,一定也有其他同類的營生。”
“比酒樓更有趣的是,我們不隻來吃飯,我們還從南邊運糧食布匹等等物品過來,這樣北境不缺衣少食,南邊也能用到北境的特產,牛,馬匹,皮草,到處需要,還有羊,我對羊肉就很感興趣!”
盧栩已經在對方眼皮子底下饞起羊肉了。
在勾心鬥角權勢圈中長大的賀承業,都看不懂盧栩到底是聰明還是蠢了。
賀承業問:“北境那麼大,你為何非要去永固縣?”
“哦,我義兄就在永固縣北做百戶,有自己人我當然要去投奔自己人。”
見賀承業對裘虎感興趣,盧栩便把裘虎如何一人下山謀生,又如何帶村民下山,在觀陽辛苦立命,立誌將全村都搬下山,從軍奮勇殺敵立功,再到響應朝廷號召年都沒過冒著大雪翻山越嶺帶全村到永固縣開荒的事跡誇了個遍。
經他不著痕跡地誇讚,裘虎形象那叫一個威猛高大。
雖然賀承業說他不是將軍,但能督軍的人,身份那能簡單得了?盧栩狠狠為裘虎刷了一波存在感。
反正如今仗都打完了,裘虎又不好立軍功,能替他在領導麵前表現,那一定要表現。
再說,他也沒瞎編,若賀承業有心,無論哪樣都能查到依據,盧栩吆喝得也很坦蕩。
隻要他能記住裘虎這名字,說不定哪一天就會重用呢?
片刻後,陳連和盧慶取了糖回來,他們一人一顆邊吃邊聊。
“你這糖做得倒是提神。”一口薄荷糖下去,賀承業直被涼得一激靈。
盧栩哈哈笑:“吃習慣就好了,夏天吃正正好。”
賀承業:“我寫文書提神吃正好,一會兒賣我一些吧。”
盧栩:“賀大哥喜歡搬走就是了,我車上還有一罐子呢。”
賀承業搖頭:“你便宜些賣我便是了。”
盧栩:“那我一會兒把做糖的方法抄給大哥,你若想吃了,命人做便是。”
他順杆兒爬叫得親熱,賀承業也沒阻攔,而是稀奇道:“怎麼,你還會做糖?”
盧栩:“不會,不過這糖無非是熬糖漿時候往裡麵摻薄荷汁,你找個會熬糖漿的就能做。”
賀承業點頭,含著薄荷糖聽盧栩比劃如何煮薄荷汁,怎麼添加,盧栩還順便給他講了幾道用薄荷做的點心小菜。
他有些疑惑,難不成這觀陽人人都擅長廚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