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土地廣袤平坦,海拔也低,草木比盧栩想象中的草原更加豐茂,時值夏深,野草旺盛,有些高植株的野草能長到一米多高。
但聽裘虎說,這裡最晚十月就會下雪,若天氣不好,可能九月就開始下雪。
因此他們對地裡的莊稼憂心忡忡。
“這邊天氣冷,莊稼長得比觀陽慢。”裘虎和他騎馬並行,不時要看看盧栩坐姿對不對,會不會有掉下馬的危險。
盧栩:“我看洪縣和永固人都種大麥、蕎麥、蓧麥、豆子什麼的。”
“也種了,這些抗寒,產量卻低。”裘虎憂心不減,“今年冬天還是不好過,幸虧你運了糧食過來。”
盧栩歎氣:“那點糧食不夠吃吧?”
他原本可是打算糧食全給裘虎他們的,結果計劃趕不上變化,先是在登州留下二十車,到了後大頭又被曹參軍拉去大營,路上他們消耗掉不少,又一路往茶棚留糧食,雖說後麵他又在彆處補了蕎麥、蓧麥、豆子,但比出發時還是少了很多的。
裘虎:“沒事,多曬些野菜,做些肉乾,冬天不怎麼出門,也不用頓頓吃主糧。”
盧栩沉默,他昨天找幾個小孩問他們平時吃什麼,得知他們平時都吃野菜湯,連個雜麵饅頭都吃不上,打獵了肉多半也要做成鹹肉、肉乾存起來,以備冬天沒食物時候吃。
盧栩道:“今天賣完,換到了牛羊,我就回去了。”
裘虎詫異:“這麼快?”他還想抽空帶盧栩到蠻人那看看,帶他到千蛟嶺附近打獵呢。
盧栩:“嗯,早點回去,再運趟糧食來。”
裘虎:“再來?”
盧栩:“原本也打算再來一趟的,算算日子現在回去,正好能趕上收秋糧,路上走快點,下雪前應該能送過來。天冷了我也能開鋪子賣羊肉了。”
他留的糧食興許夠義山村吃,但以裘虎的脾氣,肯定不會自己吃飽看彆人挨餓。就算裘虎狠下心,可隻有他們村子有糧食,彆人眼看著,即便礙於軍威不敢怎麼樣,將來也必然會排擠他們的。到時候,裘虎他們在軍營怕也會受人針對。
盧栩可不想看到那樣的局麵。
他想看見的是裘虎能在軍中一展抱負,義山村村民在北境安居樂業,永遠不後悔隨裘虎下山。
盧栩笑道:“以後等大夥種莊稼種出經驗,商路差不多也通順了,到時候我就不帶那麼多糧食了,每年多來幾趟,夏天把我弟弟妹妹帶來避暑!”
裘虎笑著歎氣。
心裡卻覺得對不住盧栩。
“我這個義兄做的不好,至少該多招待你幾天的。”
盧栩混不在意:“那就見外了,咱們可是結拜兄弟!”
到了大營,盧栩一掃惆悵,精神抖擻地跑去找曹參軍要賬。
曹參軍還真拿不出錢,被盧栩堵上家門,卻是一點兒也不慌,顯然是早做好了應對準備,盧栩一提要錢,他便淡定道:“還未發餉,暫時沒錢,等發了餉就給你。”
陪同的糧官賠笑道:“我們慣例就是這樣,不信你到處問問,都是發了餉再結賬。”
盧栩:“……”
盧栩裝出震驚、受傷的模樣,無助地、茫然地、慘唧唧朝曹參軍嚷道:“大人,我是信任您才二話不說讓您把那麼多糧食都運來的!我連定金都沒要啊!我身家性命可都給您拉來了!”
他詞窮一般,著急道:“您、您、您怎麼這樣!?”
曹參軍沒什麼反應,黑臉唱到底。
糧官老臉一紅:“朝廷發了餉,肯定先給你。”
盧栩希冀道:“那什麼時候能發餉?”
糧官:“呃……這個……”
曹參軍:“朝廷的事,我們怎麼知道,不日就會給你的。”
盧栩心道,你可騙傻子吧,滿朔州軍營都盯上土匪那點兒家底了,人家朝中有人,京中有背景的都發不出餉,你們還發餉?
他頹然地坐下,手撐著下巴似乎陷入為難。
好一會兒,盧栩道:“要不,您還是把糧食還給我吧,我先到永固縣賣了,回去再給您運秋糧。”
糧官忙道:“都發完了,哪兒還能往回運呢?”
他們早沒米下鍋了,好不容易來了個糧商,還能讓你小子跑了?
真讓你把這些糧食弄回去,你還能再來?他們能有個屁的秋糧。
曹參軍可以不給盧栩笑臉,他這管糧草的還真不好得罪這個小小糧商,他好脾氣地給盧栩提建議:“不如這樣,小兄弟,你先回去運秋糧,等秋糧到了,我們餉銀準到了,到時候一並給你結賬。”
盧栩:“……”
當他是被騙大的嗎?
盧栩忍住想罵人的衝動,心想就你這畫餅水平還想糊弄我?
他擺出一副“我不聽我不管我好難”的無賴架勢,繼續賣慘:“我拿不到錢拿什麼買秋糧!?沒錢彆人能賒給我嗎?我外頭還有那麼兄弟等著拿工錢呢!”
糧官也摸鼻子耍賴,“那你說,能怎麼辦?”
盧栩望天長歎一聲,“沒錢,也沒彆的東西嗎?”
糧官賠笑:“軍中能有什麼東西?刀槍劍戟,軍馬軍帳,哪個給你都要砍頭,這不是害你嘛!”
一次試探不行,盧栩擺出認命地倒黴架勢:“糧食便罷了,要不,您把酒還回來?酒總沒發完吧?”
糧官:“呃……”
盧栩:“我那可都是觀陽最好的酒!又香又醇,賣到我們州府,一斤都要半兩銀子呢!”
曹參軍:“哪那麼值錢?我看一斤也就百十文。”
盧栩心道,合著你們還嘗過了唄,“那您還是還給我吧,我賣青龍城去,沒準還能更高點呢。”
曹參軍:“……”
糧官:“你這小夥子,怎麼動不動就要我們還東西呢,做生意哪有不賒賬的,酒也沒了,昨日都發到各營犒賞三軍了。”
盧栩心說,你們編,你們再編?犒賞三軍怎麼沒裘虎和張百戶的事?
他往椅子上一坐,黑著臉看他們,不說話了。
糧官:“你看你也來了,外麵的東西……要不先賣著?”
糧食他們需要,鍋碗瓢盆日用品他們也用得著,他們也有不少軍戶呢。
盧栩哼一聲,倔強搖頭。
糧官摸摸鼻子:“放心,錢會給你的,要不我們給你打個欠條?”
盧栩低頭,似乎做了好一番掙紮,擺出殊死一搏的架勢道:“你寫欠條有什麼用?我都不認得你。我聽說貴營屬李將軍管轄,能讓李將軍給我打欠條嗎?”
糧官:“……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