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舟喝了一天藥, 情況好轉不少,摸起來不燒了,但還不時的咳嗽流鼻涕。
小村子的赤腳大夫水平有限, 這邊也沒什麼藥材,他們隊伍中又有好幾個發高燒的, 眼看這樣下去不行,眾人商量一番, 決定還是趕緊往靈虎灘趕。
好歹那邊是個不小的縣城, 城中有醫館有大夫, 總比這小村子強。
後麵的路途還是泥濘,不過總算是能駕車了。
每輛車都拿水壺、罐子裝上了薑湯,讓病號進車, 在車裡捂上被褥,抓緊出發。
盧栩也沒讓顏君齊繼續陪他坐在外麵, 他裹上件羊皮襖子, 讓顏君齊和盧舟坐到車廂內, 一人塞給他們一個水壺當湯婆子。
一個裡麵裝的薑湯,一個裡麵是熱水, 口渴還能喝水。
盧栩將從村民那買來的一捆乾柴綁到車廂底下, “柴、米都買好了,餓了咱們就停車做飯。”
反正後麵的路段好走, 沿著道路走就能到靈虎灘,不緊跟著向導也迷不了路,盧栩不打算非和其他人一起趕路。
後麵兩天,天終於放晴,一場秋雨一場寒,連綿陰雨導致的降溫沒恢複多少, 隻在中午時才能暖和一會兒。
盧栩中午到路邊停車做飯,這趟出門他原本也沒打算自己做飯,隻帶了一個小鍋,預備迫不得已露宿荒野時用,不想竟然還真用上了。
他做飯的時候,就讓盧舟和顏君齊下車溜達溜達曬曬太陽,盧舟在車上睡了兩天,病情沒有惡化,隻剩下咳嗽還不見好。
盧栩把他們從家裡帶出來的梨乾、蘋果乾都燉了湯給盧舟喝,總算是熬到了靈虎灘所在的縣城。
盧栩進城直奔醫館。
“我弟弟從小就沒鬨過什麼毛病,常常乾活,身體也好的,這回怎麼好幾天也不見好呢?”
白胡子的老大夫又是號脈又是問詢細細檢查了半天,說了一大堆,大致就是先前積鬱在胸有心火,隨後奔波勞累,精神緊張,加上淋雨風寒,還有些水土不服……
簡而言之,盧舟現在這個症狀,已經是因為他年輕體壯,身體條件還十分好了,不然早就該上吐下瀉一病不起了。
盧栩:“……”
盧栩磕巴問:“那用開點兒人參補補嗎?”
大夫莞爾,“你若不怕花錢,我便再開些溫補的藥吧。”
盧栩:“好好好。”
他又叫大夫幫顏君齊瞧瞧,這兩天顏君齊有點食欲不振。
一檢查,顏君齊也有點風寒。
他們三個就淋雨最多,乾活最多,辛苦勞累最多的盧栩屁事沒有。
盧栩抓好藥,記好怎麼熬,帶著盧舟和顏君齊去找客棧。
把人安排進客棧休息,盧栩又跑去借廚房給倆祖宗做飯熬藥,還生怕他們吃不習慣,自己跑街上買的青菜果蔬,又是炒菜又是燉湯的,香味飄出來,把客棧大廚刺激得不輕。
盧栩喊夥計幫忙,端著六菜一湯送進房間,還用布袋子裝了半袋洗淨擦乾的果子。
盧栩懷疑是不是路上維生素吃少了,買菜時候高價買了些果子。
他嘗了一個野蘋果,又澀又酸,好歹是維生素,湊合吃吧。
吃完飯,盧栩叫夥計搬上來兩個大浴桶,燒好熱水燙燙的讓他們倆泡熱水澡,然後趕緊鑽被窩喝藥睡覺。
伺候好他們倆睡下,盧栩才又去提熱水舒服的泡澡。
盧栩換上乾淨衣服,將這幾天打濕弄臟的衣服收拾出來找夥計幫忙拿給附近的人家漿洗。
貴也有貴的好處,這家全城最貴,但要啥有啥,服務齊全,被子都比彆處乾淨暖和。
盧栩打算在城裡再住兩天,一來養病,二來等衣服乾。
不然再遇上場雨,他們就沒得穿了。
半夜顏君齊和盧舟都發了一身汗,盧栩兩頭跑,喂水擦汗,第二天,盧舟人就精神了些。
盧栩高興的差點要跑去給那白胡子大夫送錦旗,華佗在世,妙手回春,可惜這裡沒人知道誰是華佗,也不流行送錦旗,他的彩虹屁無處施展,隻得作罷。
好吃好喝休息三天,洗淨晾乾的衣服也送回來了,人家聽說他們趕著進京去,怕棉衣曬不乾,還把棉衣都拆了給他們換上了新棉。
盧栩又想給這邊送錦旗了。
他痛快的付了洗衣錢和棉花錢,還多給了半兩銀子的賞錢。夥計說了一籮筐吉利話,一路幫盧栩提行李套騾車,送他們出客棧。
騾子喂好了,騾車也打掃過了,連縫隙的積灰都清掃乾淨,車上扔的墊子都拍乾淨晾曬好了,盧栩頓時覺得這錢花的真值,他很想寫信回去讓羅純把他們商路沿途的幾個負責人打包過來學習,看人家客棧是怎麼經營的!
一晚上比彆處貴一百文,貴嗎?
盧舟咳嗽輕了,喉嚨不疼了,人精神了,也願意說話了,他們邊往碼頭走,兄弟倆還一路討論著客棧多收一百文合不合理。
討論完價格,盧舟又問起:“哥哥,你給夥計的賞錢,他會全給洗衣服的那戶人家嗎?”
“應該不會吧。”
“那……”
“要是夥計不得好處,說不定以後就不會給他家介紹顧客了,那他們就更不好賺錢了。”
盧舟想想,也是。
盧栩常說的,做生意要讓每個人都能獲得好處才能持續,連盧文都在忍著脾氣讓利呢。
他們出城,見碼頭也淤積了不少淤泥,還有許多壞掉的船隻靠在岸邊正在修。
已經秋末,江水寒冷,可不少船工都赤腳卷著褲子站在水裡修船。
盧舟咬唇。
他不禁有些想家。
飲馬鎮碼頭和觀陽碼頭的船工們也是這樣的,船壞了就要趕緊修,不然就要耽誤捕魚運貨,若船大不好拖上岸,就要站到水裡修,不管春夏秋冬。
河水越冷,他們褲腿卷得越高,秋末春初,還有整個冬天,濕了棉褲,家裡可能就沒有能換來穿的衣服了。
“咦,好像是先前遇到的那些人。”
碼頭上,前兩天和他們同行的幾個書生也在排隊,似乎還起了什麼爭執,正在爭吵。
盧栩他們剛一過去,那名被盧栩強行灌藥的劉姓書生便朝他們主動打招呼了。
“顏兄,盧兄,盧小弟。”
顏君齊還禮,盧栩則好奇地問起,“這是怎麼了?不能上船嗎?”
劉書生歎道,“哎,洪水剛過,靈虎灘船隻折損近半,渡河費用漲了,李兄和張兄便拌起嘴了。”
盧栩莫名其妙,“渡河漲價他們倆吵什麼?”
他們這夥人好歹都有車,家境都算尚可的,難不成還能交不起渡河費用?
而且他記得舉人赴京考試,路上是免去所有過路、過橋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