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君齊覺得賀頌之和他們家盧舟性格有點像, 都是內秀不太擅長交際的類型。
不同的是,盧舟是從小自己乾家務,主動放棄了玩, 把時間都放在給家裡幫忙和讀書上了。
雖然盧栩總擔心盧舟沒朋友,但盧舟人緣其實不錯。
在村裡時候,他不愛玩,村裡的小朋友都挺喜歡找他的,喊盧舟十次, 他九次不去玩, 第十一次彆人還是會喊他。
他在縣學人緣也很好, 尤其是家裡條件變好,不需要他天天把時間都用在給家裡幫忙後,他在縣學交了挺多朋友的。
賀頌之不太一樣。
他像是從來沒經曆過一個人獨處, 有點兒懵, 也不知道怎麼主動和彆人搭訕。
這麼說來也不對, 瓊林宴上他會主動去找顏君齊搭話, 因為那時他們不認識,不了解,也不討厭。
但現在知道彆人躲著他,他就不知道該怎麼去找排斥他的同僚們搭話化解矛盾了。
翰林院沒專門的食堂,午食時,大家都到供休息的長廊下吃飯,以免食物的味道留在室內。
供給朝臣們吃的食物, 也就是一個餅子, 一碗熱水,從前條件好的時候,隔三差五還有糖餅、肉餅, 水也都是茶水,如今,粗糧餅子,好歹白麵占一半,白開水,好歹給燒過。
隻有三品以上,才會給專門做飯菜,能保證一葷一素,兩菜一湯。
弘安帝很實際,國庫沒錢,集體挨餓,他們皇室要縮衣減食,大臣也都要跟著。
嫌難吃?自己帶!
誰家有錢隨便帶。
不過這時候也沒人會傻到在這方麵上炫富就是了,萬一有人瞧他不順眼,偷偷舉報他貪汙受賄呢?
中午吃飯,相熟的都幾人一夥兒都一起吃飯聊天,屋子裡很快就沒幾人了。
顏君齊瞧著賀頌之是想和彆人搭訕的,領了餅子路過彆人,也一直留心是不是有人想和他說話。
然而,沒有。
同期的翰林們瞧見他,還會默默把頭轉開。
賀頌之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坐下,還給顏君齊擦了擦廊凳。
今天有顏君齊陪他一起吃飯,賀頌之已經挺開心了。
他將家裡備的點心掏出來分給顏君齊。
白米蒸的軟糕,摻著桂花糖,入口即化。
顏君齊謝過,嘗了嘗,“很甜。”
賀頌之又給他遞了一塊,顏君齊也沒拒絕。
賀頌之心情又好了些,還低聲和顏君齊說起帶午食的一些小規則,用什麼裝,帶多少,帶什麼東西等等。
總之,太高調不好。帶的太差也不好,容易被同僚誤以為這是在顯擺自己廉潔。
帶多了不好,被人嘲笑飯量大粗俗,帶太少……容易吃不飽。
顏君齊:“……”
沒想到吃個午飯竟然還有這麼多講究。
賀頌之這種示好他還是很受用的,不然以盧栩的脾氣,知道他中午就有一個雜麵餅子配白水,肯定要給他裝一大食盒的。
顏君齊心想,賀頌之也挺會處理人際的,怎麼就被排擠成可憐巴巴一個人吃飯了呢?
他不禁問:“賀兄之前是在家學讀書嗎?”
賀頌之:“正是。賀家子弟多,族中有專門的家學。”
果然。
顏君齊就想,他八成是從小聰明受大人喜歡,族學裡又全是親戚,有從小長大的情誼,自然會比陌生人對他更有耐心。
顏君齊猜,搞不好賀頌之從小被人圍著,都沒怎麼主動跟彆人說話。
如今,到了翰林院,全是陌生人,碰壁了。
但如何交朋友,顏君齊其實也不擅長。
他有盧栩一個人就夠了,交友從不強求,向來是隨心隨性,奉行你不理我,我還不理你的交友原則。
賀頌之的困境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若換做是他,他倒是很樂意獨來獨往,不過盧栩知道後可能會比較憂愁。
盧栩一向認為無論在哪兒,人都該互幫互助,和睦親善,朋友是人生很重要的一項。
還是等回家後問問盧栩怎麼辦吧。
下午他抄了大半天的公文,將抄送好的交給大學士。
大學士正捧著本古籍看得投入,隨便掃一眼,誇了一句:“字不錯。”
便沒動靜了。
顏君齊和賀頌之對視一眼,問道:“可用將公文送去戶部?”
大學士聞言,抬頭看了一會兒,點點頭,“那你便去吧。”
顏君齊莫名其妙,拿上公文往戶部去。
賀頌之見狀,也跟他出來了。
待走遠些,賀頌之提醒道:“一般是等六部的人來催再交的,不然……”
他頓了頓,“就會有新的。”
顏君齊:“……”
看賀頌之的神色他就知道,這事賀頌之之前乾過。
搞不好賀頌之積極努力,還給整個翰林院拉來了本來不該歸他們乾的工作。
他恍然,難怪賀頌之被排擠了。
不光自己優異,還給同僚加活兒!
出來都出來了,難不成還能再回去?
顏君齊想了想,繼續向戶部走。
無論如何他也要去戶部的。
大岐的戶部很有意思,連年打仗,整天調兵遣將,結果職位變動最頻繁的不是武將,是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