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得了承平伯和幾位侯伯的暗示, 連忙過去想把孫道清請出去,孫道清卻站在書畫前死活不肯走。
“米掌櫃,你快幫我搬把椅子來!”他要站在椅子上仔細的看!
掌櫃心想,還搬把椅子呢!孫公子你再不走, 指不定哪個暴脾氣的老爺要拿椅子把你轟出門了。
掌櫃連忙拉他:“您改天來看, 改天來!”
“不、不、不!我一定要今天看!”
“那您下午來!”
“為什麼?我既已瞧見, 哪能錯過?!”孫道清激動的拉著掌櫃袖子:“宣洮的書法世上僅存三幅, 連仿品都極為難得,你瞧這筆鋒, 你瞧這風骨!是我平生所見最像真跡的一副了!”
武昭侯站在一旁生怕這瘋小子把他的寶貝畫給弄壞了, 聽到這兒, 怒道:“什麼叫像真跡!這就是真跡!”
“咦!這是宣洮的九思詩賦嗎?仿的好像啊!”這時忽然從門外傳來一道清亮年輕,甚至還有幾分稚氣的聲音。
武昭侯怒了:“這就是真跡!我太爺爺花了三千兩銀子從宣洮老家收來的!”
少年道:“不可能,我爺爺說我家的才是真跡。”
武昭侯:“小屁孩,你爺爺……”
聽他忍不住要和少年嗆起來了,還要辱罵對方爺爺, 一旁承平伯和其他的侯伯連忙把他拉住,“快住口!”
“這是皇孫殿下!”承平伯將聲音壓得極低, 湊到他耳邊悄聲說。
薑濯見他不服氣, 還在與他爭辯:“我爺爺從不撒謊!”
武昭侯仔細一看,這眉眼,這模樣……
他噗通就跪地上了。
薑濯一驚, “他怎麼了?”
盧栩插過來把人扶起來:“餓了!說了半天話腿都餓軟了!來來來, 大夥兒坐下邊吃邊說!”
他一轉頭也低聲道:“侯爺, 殿下是微服出宮!微服!您可不能跪!!”
武昭侯擦擦汗,抓著承平伯胳膊站起來了,他大半年沒見過皇孫, 怎麼長這麼高了!
嚇死他了,多虧承平伯阻攔的及時,要不他就把弘安帝給罵了。想起弘安帝,武昭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眾人認出了薑濯身份,都有些拘謹,氣氛一時有些凝重,隻有孫道清不知,見薑濯也認得畫,還和薑濯聊上了。
“我就說是仿品吧!小兄弟你瞧,九思詩賦是宣洮壯年所寫,字風初成,雖不比晚期的清逸灑脫,但雄渾蒼勁力透紙背,你瞧這‘悲’字,雖然看似相同,但仔細辨彆稍顯勁力不足。”
盧舟和米添順著他所指細瞧,“咦!真的!”
薑濯:“太……咳,我老師說,宣洮書法最是重情,尤其年輕時,每每忍不住縱情揮灑,缺少克製,你瞧這‘悲’字,寫得雖然極好,但卻看不出悲意,也缺少那種一氣嗬成的流暢感。”
孫道清驚訝。
先前薑濯說他家有真跡,他還不信,但薑濯說得頭頭是道的,他又有幾分信了。
他來了興致:“是吧!你再看上麵那個水字,落筆是不是同樣力有所虛?”
薑濯驚訝的“咦”了一聲,“哪裡?!”
米添個子矮,看不清了,他也好奇墊腳。
掌櫃剛想去搬椅子,盧舟已經把米添舉起來了。
米添看了半天,還是瞧不出來。
薑濯踩著掌櫃剛搬的椅子,與字平視而望,恍然大悟,讚歎道:“這位哥哥,你好厲害,若非你指點我都瞧不出來!”
孫道清謙虛一笑:“過獎過獎!這幅仿品,已經是極難得的珍品了,不想有一天竟然能在店中瞧見,孫某三生有幸呀……”
他們倆聊的投入,一旁的勳貴們嚇得膽戰心驚的,生怕薑濯會從椅子上摔下來。
孫道清又問起:“小兄弟,你說你家有真品?可能許我上門拜訪一覽?”
想和薑濯套近乎,一句話都沒搭上的勳貴們:“……?”
還能這樣?!
薑濯:“你進我家有點麻煩,嗯……不如我回家問問我爺爺,能不能把畫拿到這兒給你看?”
孫道清:“真的嗎?!好呀!”
盧栩也差點兒跪了。
一幅仿品,三千兩,真跡他們店小供不下呀!
盧栩連忙道:“彆彆彆!小祖宗,丟了我可賠不起,千萬彆!”
孫道清:“也是,如此珍貴的作品,怎能輕易示人。”
他眼神暗了暗,反倒是向剛剛還想把他轟出去的武昭侯行禮道:“多謝這位先生慷慨,使孫某與此作今日有此一遇。”
武昭侯扯扯嘴角,露出一個僵硬的笑。
可彆謝了,沒這姓孫的,他這幅字還是真跡呢!
他的畫,是假的!
他的畫,是假的!!
武昭侯想哭的心都有了。
薑濯已經看到另一處,“這幅寒江綠煙圖……”
武昭侯猛得一激靈,汗毛都炸起來了,心道不會也是假的吧?!這比那幅字還貴啊!他太爺爺到底上了多少當?
隻聽薑濯和孫道清齊聲驚呼道:“是真跡!”
武昭侯腳又軟了一下,嚇他一跳!
他受不了了,這心情大起大落,他得緩緩。
他挪到桌邊坐下,盧栩叫夥計給他端了壺熱茶。
米添:“阿濯哥哥,這是怎麼看出來的?”
薑濯:“你看這山的畫法,還有這種紙張……”
孫道清:“主要是看這花木葉子的畫法……”
他們倆講的細,有幾個喜好書畫的侯爵也湊去瞧了,一來二去,很順利的就和薑濯聊上了。
有人順勢邀請薑濯到府中看畫,薑濯為難道:“我吃完點心就要回家了,下午還要念書。”
“那不要緊!明日我便將畫帶到這兒來!”
薑濯他狐疑的看著這位穿戴昂貴,相貌眼熟的大叔,懷疑是不是對方認出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