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如蛇屈盤,上若繩縈紆。
可憐中間樹,束縛成枯株。
這二字原來卻是一句殘缺不全的詩,和空中原本就有的束縛二字飄浮著結合在一處,瑩光一閃,便有一道藤蔓於薛四明足下蔓延伸展,意欲將她整個人束縛其中。
她新鮮地望著,心下有四個字飄過——我也想學。
對麵女修忽見她認真望向自己,眼神清澈透明如閃爍的星,一時失笑,將她那全部寫在雙眼裡的心思看穿:“師門絕技,不能外傳。”
女修此前勝跡不錯,哪怕輸了這一場也不會立刻淘汰,因此心情較為放鬆些,也有心思與對手搭上兩句話。
薛四明當然理解,正要抬劍去砍藤蔓,又覺得自己這樣應對實在不解風雅,轉念一想,乾脆也模仿著對手持劍在空中寫字。
劍勢之下,行雲流水般浮現出二個大字——“踉蹌辭。”
女修微怔:“反應很快嘛。”
下一刻,這二字也已取代了原本的“成枯株”,與“束縛”二字相結
合。
踉蹌辭束縛,率性恣遊遨。
亮光一閃,薛四明身周藤蔓應聲而解。
“居然真的可行!”她頓時玩心大起。
她這邊正開心,女修已經在空中寫下另外五字,這一次的詩句是“束縛籠中安得翔”。此一句出,藤蔓如籠,再度將薛四明包裹其中。
她不急著應對,反而好奇追問:“是隻能用既成的詩句,還是自己編的也行?”
女修笑而不答,不過薛四明自己轉念想想,也覺得後者不大可能行得通,不然隨手寫個“開束縛”、“逃束縛”、“解束縛”、“不得束縛”便能應對,那這手“書劍”意義何在?
她試探著再次寫下了與剛剛同樣的“踉蹌辭”二字,這一次空中卻毫無反應。薛四明便明白過來,重複的詩句不可再用。
女修已經趁機攻上,薛四明一邊站在原地抬劍應對,一邊略作思索,左手並兩指在空中運筆如飛,寫下了“脫儘拘”二字,擺脫了足下桎梏。
“自在時光,逍遙日月,脫儘拘束縛,”女修一笑,見她落下前兩字時已經猜出了全句,“好詞!”
女修也不再以劍為筆,兩人都是右手持劍打成一團,隻用左手在空中比劃著字句,這一次用的詩句是“束縛死無名”。見薛四明瞪大了雙眼,女修讀懂了她的心思,再度被她逗笑,忍不住多解釋了兩句:“若是這招真的能把你直接束縛而死,我這手書劍豈不是早就天下無敵了?”
薛四明笑了笑,隨即寫下“快若解”二字,見女修左手又在比劃些什麼,抬手橫劍一挑,逼停了她的手勢,自己左手連點:“不知這束縛二字能否為我所用?”
“筋骸將束縛”,此一詩句伴著金光向女修彈射而去,她反應也快,連忙架住對手的劍,以左手劃字應對,卻被薛四明又一句“更加束縛之”欺身而上。
女修手下筆畫被打斷,又要重寫,卻不想這一次眼看要落下最後一劃,薛四明另一句又已經寫完。
她怎能這麼快?女修眼神裡逐漸染上訝然,下一刻,被詩句束縛住的卻反是薛四明。二人同時怔了一怔,女修連忙抬頭去看,隻見半空中最新的一句“太狂須束縛”,頓時忍俊不禁。
薛四明再如何懵懂,見她表情也反應過來——太狂須束縛,這一句寫出,它束縛的便是場上相對更狂妄的那一位。
“原來還有這等規矩?”她有些震驚。
“說實在的,我也是第一次見,”女修望了望詩句,又望了望她,“你這人還挺有趣的。”
“……”因為狂妄到對手生平僅見,而被讚為有趣的薛四明心情複雜。
她抬手,又在詩句前加了二字“誰謂”——誰謂太狂須束縛?
桎梏迎刃而解。
兩人再度過了幾l招,什麼“敢謂逃束縛”,什麼“鳩杖蒲輪,把身束縛”,一股腦地向對方砸了過去。
女修自幼練習這手“書劍”,並不認為有人第一次接觸這功法時手速和反應就能快過自己,但手下筆畫卻屢屢被薛四明打斷,漸漸落了下風,麵上也帶了些許錯愕。
早聽說自己這一場的對手薛四明天賦異稟,能臨場突破,但連這純靠數年苦練而出的速度卻也能靠天賦彌補嗎?
可這一次,薛四明靠的卻不再是天賦。
那是不知多少次生死之鬥間,一手仗劍、一手繪靈符練出來的速度。慢上半分,便是一個死字。而威力強大的靈符,比之文字要複雜難繪許多。
這一場的勝者,仍是薛四明。
看客們鼓掌的手都已經要拍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