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裡,小院中的花開的正好,團成一簇將枝條都壓彎了。
“今日去上課,怎的這麼快就回來了。”嬴政隨口問。
扶蘇抱著他脖子,奶裡奶氣的解釋,說是他捧著書讀時,心裡便心疼父王的厲害。
看著嬴政挑眉,大有你不說出個一二三,定然要你好看的表情,他鼓著臉頰,黑白分明的瞳仁直直地盯著他。
“扶蘇聽聞,李斯拜見時,為了抒發自己的政見投靠父王,光是竹簡就拉了三車,您足看了月餘。”
李斯想謀高位,自然不敢怠慢。
“若是換成紙張,那頂多三本書,父王隻手可掌。”扶蘇試圖用文雅一點的語言來詮釋。
嬴政沉吟:“給你傳夢的九天玄女,可願做我大秦國師?”
“功德金元,高官厚祿,如雲少年,任憑挑選。”
扶蘇:?
那是九天玄女。
看著嬴政眸中的野望,扶蘇知道他是說真的,聞言不由得黑線:“父王有吩咐,兒不敢怠慢,若有機會對話,必說給他聽。”
沒機會了,九天玄女沒有,蘇檀倒是有一隻。
看著嬴政誠懇的神色,知道他是個渴望賢才的,但那是神仙!您真敢想,他得學學。
到時候把西楚霸王項羽、漢王劉邦這些大佬拉過來給天下黔首打工。
做夢嘛,當然要做個大的。
日月所照皆為秦土,目光所及皆說漢話。
想想都爽的嘞。
“嘿嘿~”他笑的眉眼彎彎,就像是偷油吃的小老鼠。
嬴政拍拍他的背,很好脾氣的安撫他,幼時他在邯鄲,受儘屈辱欺負無人維護時,便想著若他有孩子,必為他撐起一把傘,不叫他經曆這些。
正在鍋裡煮的樹皮,滿地的樹枝、竹子,將小院弄的很亂,還有一個做夢就得到的造紙術,這種大餅,嬴政三歲都不吃了。
可扶蘇滿臉期待提出時,這樣小事,他願意看著他胡鬨。
造紙術成,他得所謂一書在手的紙。
不成,扶蘇也玩個開心。
剛剛親政,嬴政心中忐忑,這些政令下達,大秦黔首都要被其左右,王冠之重,令他不敢有絲毫怠慢。
心中抱負太多,要天下一統,方能徐徐圖之。
懷裡抱著軟糯的幼崽,身上好聞的淡淡香氣,和純稚不添算計的性子,都叫他非常放鬆。
蘇檀乖巧地窩在他懷裡,心想今天不用上課了真好。
但——
“王賁,帶著公子回去讀書。”屬於嬴政冷漠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
少年如願的抱住香香軟軟的幼崽。
滿臉激動道:“喏!”
然後蘇檀就被少年快速的抱回大將軍府,重新捧上沉重的竹簡。
“今日所學,為《史籀篇》,乃周宣王太史著,嘗為幼子啟蒙,先前就有人笑言,想要在周做太史,需諷史籀十五篇。”
屬於王翦渾厚的聲音響起,他在方才對待扶蘇還很溫柔,但教授課文時,手裡就拿上了戒尺。
蘇檀稍有走神,便是一尺拍在麵前,那破空聲可以想見打在身上有多疼。
他趕緊認真凝視著麵前的文字,屬於大篆的複雜,讓他有些眼暈。
勤懇讀書數十年,一朝又成小文盲。
慘。
想想等他吭吭哧哧學會大篆後,哎嘿,我政爹一統天下,又推出小篆,他肯定得學。
真是妙啊,他就喜歡這種拚死拚活學習,一朝清零的感覺。
“史籀篇約有九千餘字……”
聽見王翦的介紹,蘇檀猛然瞪圓眼睛,所以麵前的書桌上,這一小堆竹簡,並不是他學習的全部。
“我申請先學習詩經。”蘇檀弱弱的伸出小短手。
王翦:?
“何為詩經?”他皺著眉頭問。
縱然對扶蘇極為喜愛,但讀書一道,沒有任何捷徑可走,讀書很苦,需要極堅強的毅力才能辦到。
看著王翦眉眼間隱隱溢出的不悅,蘇檀便趕緊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我背過些許,用熟悉的字啟蒙,也許可以?”
對方眸中這才浮出些許讚賞,笑著道:“你說的對,這詩歌確實朗朗上口。”
他願意調整試一試。
“你所言為《詩》,或者《詩三百》,並不是詩經。”
聽王翦解釋,蘇檀乖乖點頭,想著應該是詩經名字也有些許演化,他原想著解釋,後來還是決定不說了,他才三歲半,若是什麼都說對了,什麼都正確,還來讀書作甚。
在公子扶蘇提出要更改課文內容,說自己聽著眼暈時,他就在心裡歎氣,想著年歲小,看起來乖巧,誰知就連啟蒙課都撐不住。
不曾想過,學起詩三百來,他進度快的要命。
先從秦風中的蒹葭入手,他很快就能認出那些字,隻是書寫還有困難。
王翦教了蒹葭兩個字,想著頭一日,任務不要給太重,免得孩子太累反而心生反抗懈怠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