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檀知道熊啟所表達的意思,若君開商鋪,以權謀私,則臣子不得不從。
“昌平君所言甚是。”他先是讚同,在熊啟望過來時,溫聲道:“若尋常君王,昌平君罵一句與民爭利,對方怕是要麵紅耳赤,心生愧疚。”
“但麵前之人乃秦王政,他心懷天下,所作所為,不過是想讓利於民,一舉一動,不曾有私,以書肆而開學堂,廣納有學之士。”
“便是口中有一二美食,亦傳民間,如今雖隻在鹹陽流行,可國之重事,便是一飯一菽,亦要慎重待之。”
蘇檀立在眾人麵前,目光灼灼,仔細辯解。
聽的熊啟不住點頭稱是,半晌才回過神來,看向一旁的嬴政,唏噓長歎:“得子如此,夫複何求。”
嬴政便朗聲大笑,溫聲道:“是,寡人甚喜之。”
一行人說著,蘇檀見氣氛正好,便試探著說出國企的事,這時候也是有國企的,比如說鹽鐵一事,都牢牢地掌控在朝廷手裡。
現在就是添上一些其他的東西,比如說他發明的那些,在此刻群雄爭霸之際,也是很要命的物件。
若是能多做掌控,自然是極好的。
但首先,可以做一個貿易部門,類似於後世鴻臚寺的改版。
蘇檀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名來。
“父王可傳召徐市、菽二人上殿,扶蘇有事要商議。”
嬴政挑眉。
熊啟的眉毛挑的都要上天了。
誰家四歲稚兒可以在家主議事時,在旁出主意,便是能叫在旁聽著,就已經是寵愛至極。
但是想想方才公子扶蘇勸慰他的那一番話語,又覺得好像沒有什麼不可以。
若他家幼子如此,他怕是睡覺都能笑醒了。
徐市、菽二人很快上殿,蘇檀就跟他們詳細說了商版鴻臚寺的作用,就是要以秦國新興事務,於列國通商,同時要交好列國。
熊啟聽懂了,這孩子怕不是有七竅玲瓏心。
“你是要賺六國的錢,養秦人的兵?”
蘇檀但笑不語,半晌才在對方的催促下,笑眯眯道:“不過是想叫六國百姓過上好日子,不肯看他們受苦罷了。”
徐市、菽二人激動死了,徐市出身鬼穀子門下,若說沒有一番青雲誌,自然是不可能的,如今自有一番作為,如何不興奮。
而菽原是菽乳村的一個殘兵,後來靠生的好看,又能說會道,被公子扶蘇碰見了,得知遇之恩,叫他管一方胭脂鋪子,便非常高興,誰曾想,如今竟叫他試著管對諸侯國的貿易。
這簡直是族譜從他這一頁開始寫的榮耀事。
他走出章台宮時,腿都在哆嗦。
蘇檀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滿臉都是若有所思。
而一旁的熊啟看著他那小大人一樣的模樣,心中反對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了。
他便看向一旁的秦王:“大王,此乃與國交流的大事,豈能容黃口小兒胡鬨
?你好歹管一管,不叫他做出錯事才是。”
嬴政瞥了他一眼,和一旁的隗狀、王綰對視一眼,都表示勸不了。
“扶蘇從不打沒有準備的仗,若是沒有準備,那隻能說明,他打算空手套白狼了。”他攤手。
熊啟目瞪口呆。
蘇檀見他這模樣,不由得衝著他甜甜一笑:“扶蘇不過是四歲稚兒罷了,慣愛胡鬨不也屬於正常。”
他滿臉都是理直氣壯。
熊啟:……
“這油紙傘確實不錯,可還有?”
他笑眯眯道。
蘇檀當然說有,拍拍手就有寺人呈上三把青竹傘,各自分了。
等人都走了,殿中便隻剩下父子二人,身周的青銅燈,正散發著幽幽光澤。
“這青竹傘,倒是有些像華蓋。”
時下華蓋用細竹做龍骨,頂上覆上各種精美華貴的布匹,專攻王室貴族所用。
而青竹傘所需材料,實在簡單易得,門口砍幾根竹竿,再買幾張紙一糊刷上桐油便是。
“確實有些像,但是尋常農人,哪裡舍得這個。”蘇檀搖頭失笑,有塊布,自然是用來做新衣,而不是傘。
下雨了,大不了不出門。
再不濟還有青箬笠、綠蓑衣。
嬴政聽罷,深以為然,他便又起身忙自己的去了。
蘇檀坐在他身邊,一時清閒下來,看著他那線條明晰的側臉,不由得若有所思。
他偷偷地點開小視頻,還心心念念想要玻璃。
沒想到——
《秦漢》
當這二字出現時,他不由得心中一跳,捂著砰砰砰跳的小心肝,點開來看。
“秦王政,滅六國後,創立了中國史上第一個多民族融合的朝廷。”
“他的功績,除了中央集權製,還有耳熟能詳的書同文車同軌,統一度量衡等。”
“此前我們重點描述了秦始皇的功績,和他知人善用的包容,此節我們重點講述他的過失……”
“所謂暴秦,主要體現在賦稅、徭役和兵役等太過繁重,讓天下黔首毫無喘息的餘地。”
“再就是法律過於嚴苛,刑罰極其殘酷,致使民不聊生。”
“至秦二世上台,趙高弄權後,天下群雄逐鹿,顛覆王權。”
“若放在以前,還有一條焚書坑儒的罪行,隻是根據最新出土的竹簡來看,秦始皇當初所坑殺的乃是術士,並非儒生,此時便不能算作其中。”
“……”
蘇檀看著那些過失,他不由得若有所思。
正在出神,便感覺有人在推他的肩膀,男人低沉的聲音帶著不悅:“你在想什麼?寡人喚你半晌也不應。”
蘇檀眨眨眼睛,掐著指尖關掉小視頻後,就見嬴政正立在他身旁,而他身側,還有一個三歲的小奶娃。
蘇檀:!
他就是看個小視頻而已,怎麼他政爹身邊就帶了彆的崽!
“這是子嬰。”嬴政介紹。
蘇檀猛然精神起來,這就是秦三世子嬰,他甚至說不上是三世,因為在小視頻中,趙高在逼死秦二世時,便已經去皇帝,降為秦王了。
“子嬰……”他笑眯眯的打招呼。
上前捏了捏子嬰那肉嘟嘟的小臉蛋。
公子嬰被他捏的眼淚汪汪,抬頭就要尋乳母,卻在來時被交代,一定要乖巧,不得不忍著淚,奶裡奶氣地打招呼:“子嬰拜見公子扶蘇……”
他不懂同為公子,為何自己要向他人行禮。
但蘇檀懂,作為公子成蟜的遺子,在叛亂後,被華陽太後養在跟前,地位自然不言而喻。
“子嬰乖乖起來,你我兄弟,不用行禮。”蘇檀笑眯眯道。
說起來,如今秦王室子嗣稀少,小一輩也就他和公子嬰二人,可謂稀罕的很。
嬴政瞥了他一眼,隨口道:“華陽太後送公子嬰來做你的伴讀,你意下如何?”
現在公子扶蘇受寵,華陽太後元氣大傷,自然要尋找新的靠山,和嬴政這個不甚親近她的人來說,自然是從下一輩培養感情為好。
畢竟公子扶蘇和公子嬰年紀相仿,小兒哪有不喜玩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