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現在也沒心思去管心裡湧出的各種難言酸澀情緒，他隻是擔心地看著顏茶的身影。
顏茶肯定已經意識到了那塊墓碑是誰的，哪怕這個距離連墓碑上的字都看不清楚。
陸厲掩住眸中的情緒，上前走過去，將手裡的梔子花遞給了她，輕聲道：“如果是你給我哥送花，他收到大概會很高興吧？”
顏茶像是很困難地才將目光從不遠處的那塊墓碑上移開，轉頭看向他，眼神空茫，有些呆呆地看著他手裡的花，隻說了一句：“這不是陸深喜歡的花。”
陸厲沒想到她是這樣的反應，明明都已經親眼見到陸深的墳墓了，可她好像依舊不願意承認，陸深早就已經死了。
陸厲握緊了手裡的花，盯著她，眸底的情緒有了些壓迫感，似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顏茶看了他一眼，轉過身：“我想回去了。”
這句話似忽然將他的情緒點燃，如果是在車上她說這句話，那他必定立刻掉頭。
可她都已經親眼見到了陸深的墳墓，卻還裝作什麼也看不見似的，陸厲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離開。
“顏茶！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原本柔弱安靜的顏茶卻忽然抬起頭，眼眶泛紅，用力推了他一把，將他手裡的梔子花也隨之打散開來。
束花的絲帶滑開，一支支在綠葉的襯托下鮮豔欲滴的純白梔子花在空中四散開來，落下零星的花瓣被風吹遠。
濃鬱的花香味道充斥開來，本該是好聞的，此時在混雜著墓地的死亡氣息之後聞著卻令人作嘔。
陸厲猛然怔住，看著顏茶的臉，她的臉色好像比梔子花還要蒼白，卻美得脆弱又尖銳，就像是柔軟卻帶刺的白玫瑰，令人移不開眼來。
他從來沒見過她這種神情，就好像原本平和美好的表麵被撕開，露出了她恐懼脆弱又憤怒的一麵。
看著她發紅的眼圈，晶瑩的眼淚如珠子滑落臉頰，他的喉頭一陣堵塞，說不出話來。
這一刻，他寧願躺在墳墓裡的人是他，這樣她也就不會這樣崩潰，這樣傷心了吧？
“顏茶，我哥他的確……已經不在了。”陸厲看著她，艱難地開口，“就算你不承認，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你要過去看看嗎？”
顏茶看著他的眼神卻好像他是什麼可怕的怪物，她往後退去，情緒很不穩定：“這不是真的，你騙我，你不要騙我了！”
見她差點摔倒在旁邊的花草裡，陸厲伸出手想要扶住她。
顏茶卻猛然避開他，眼神冰冷而尖銳：“彆碰我！”
陸厲怔住，看著她微微發顫的睫毛，她的眼淚滑落臉頰，臉色蒼白，看起來卻仿佛比平時更加漂亮，令人生出極濃的保護欲，想要抱抱她，安慰她，為了讓她不再流淚，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顏茶，我知道你現在一定覺得很難受，可你也必須接受現實。”陸厲聲音艱澀低沉。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她，道，“是你讓我放下了過去的那段感情，我曾經也以為我會愛顏白月一輩子，但這世上本就沒什麼是一成不變的。”
他走近她，低頭看著她，隱隱帶了些期盼、忐忑地道：“我也可以幫你，隻要你肯嘗試去忘記，其實並不難，讓我幫你，好嗎？”
顏茶看向他的眼神卻帶了譏諷：“你費儘心思告訴我這些，就是想讓我忘記過去？”
她的笑容冷漠傷人，“那我也可以告訴你，就算我死了，我也不可能喜歡你。”
陸厲猛然怔住，隨即看向她的眼眸都泛出了幾分猩紅，緊握著拳，極力克製著自己的語氣，卻仍泄露出幾分怒意：“既然這樣，你又為什麼要招惹我？是你先接近我的！”
他的語氣幾乎顯得凶戾，“既然你喜歡我哥，不也接受了和我在一起嗎？為什麼現在又要這樣對我？這公平嗎？”
顏茶望著他，過了會兒，卻冷不丁道：“我試過。”
陸厲的怒氣一滯，看著她：“什麼？”
“你說的放下過去，我試過！”顏茶直直地看向他，“你以為我和你一樣會做找替身這種事嗎？起初我隻是看在你哥的麵子上才照顧你，是你先問我要不要和你在一起，我也想重新開始就答應了。”
陸厲怔住，看著顏茶的眼神難得有些遲鈍，就好像理解不了她話裡的意思。
五年前，在他痛苦不堪的時候，的確是顏茶不離不棄地陪著他，照顧他，他以為……她是喜歡他的，覺得她和顏白月的側臉有些像，就問她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她答應了。
可他不知道……她當時答應他不是出於喜歡，而是因為他哥的死太過痛苦想要試著走出來。
但他……並沒有珍惜這個機會，反倒將她越推越遠，甚至對她……並不好。
在她眼裡，他大概是個糟糕透頂的人吧？
這樣的他，又怎麼可能讓她忘記陸深？
想著，他的臉色一片慘白。
“可是，結果是什麼？”顏茶的聲音裡沒有什麼情緒，“你最清楚不過，彆再來找我了，我和陸深的事情和你無關！”
見她要走，陸厲回過神來，臉色慘白地攔住她，眼神裡失卻了平時的高傲冷然，像是一頭喪家之犬般帶了些哽咽的哀求：“顏茶，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顏茶目光冷漠地看著他：“讓開，彆逼我恨你！”
雨勢漸漸又大了起來，襯得墓地的一切都朦朧起來。
陸厲看著顏茶那冷漠決絕的神情，眼眶有些泛紅，在她要繞過他離開時，緩緩在她身前跪了下來。
他眼眶發紅，聲音嘶啞：“顏茶，對不起，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再傷害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好不好？”
顏茶卻連絲毫猶豫都沒有，她垂下了眼瞼，道：“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取代他，你還不明白嗎，真心喜歡的人是無可替代的，這是你讓我明白的道理，除了他我不可能愛上任何人，以前沒有可能，以後……也不可能。”
陸厲的身影跪在地麵上，僵硬得像是一個雕塑。
顏茶卻看也沒有看他一眼，越過他，徑自離開。
陸厲看著她的背影漸漸遠去，心裡像是被撕開了一條口子，血流不止。
他的眼淚和雨水混雜在一起，沒了半點兒平時那個冷傲總裁的影子。
對不起……
我不知道曾經弄丟過你的真心……
如果他能早點發現自己的心意，如果他當初能對她好一點，如果他沒有在顏白月回國後拋棄她，那是不是一切就還有挽回的餘地？
命運好像是眷顧他的，給了他無數次挽留她的機會，可他一次都沒能把握住。
直到徹徹底底失去的這一刻，他才在絕望的雨中明白什麼叫做悔不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