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效記得太淺了。”鄢長老抬手用煙杆不輕不重地敲了下時南絮的額頭,“浮塵引此藥,越是痛徹骨的記憶便越容易洗淨。”
敲完後,她斜斜地睨了眼捂著頭含淚委屈的少女,不鹹不淡地補了句,“可記下了?”
時南絮捂著被敲的額頭,了無焦距的眸子裡卻含著淚,聞言點了點頭。
也不知鄢長老是什麼怪癖,發現她怕疼容易疼出淚後,就越發喜歡敲自己的頭了。
“下一個方子,給我背仔細了。”
敲了兩下看她哭了,鄢長老這才眉眼帶笑地收了手。
她發現這孩子哭著的模樣都透著股狡猾勁,仿佛這樣就能在她眼皮子底下答不上來後免罰。
起初鄢長老還真不敢下手再敲打她,後來.......敲得都習以為常了。
時南絮摸了摸下一個銀托盤裡的藥材,這才心如死灰麵上卻不顯地繼續念道:“庭香散,主藥用檀香蓋去其濃香,無需半炷香便可散去內力。”
鄢長老這才滿意地笑了笑。
可鄢長老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那個莫家堡的新起之秀,武林盟主撿回去的家夥,居然是時南絮身邊的影衛長樂。
莫家堡諸人都無法理解盟主撿回來了個這般沉默寡言的青年。
而且這人在養好傷的一個初冬夜裡,留下了一封信後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莫家堡。
再聽聞他的蹤跡時,便是說他獨自一人手持南孤劍殺進了魔教。
這夜下著細雪,時南絮正要關上支起的軒窗,忽然感覺麵前掀過一陣涼風。
原是一道玄色的高挑身影從簷上一躍而下,穩穩地落在了她麵前。
長樂看著屋內立於窗邊的少女,他墨色的勁裝已經被鮮血染成了深色,可他卻無暇顧及。
時隔這麼久才見到時南絮,長樂一時間門卻覺得喉間門腥甜,什麼都說不出來,隻是就這般靜靜地看著她。
掀起的涼風中,時南絮聞到了撲鼻而來的血腥味。
這血腥味過分濃鬱了,以至於時南絮無法分辨此人是誰,隻好試探性地喚了一聲,“殷公子。”
來人沒有回答她,時南絮瞬間門就確定此人不是殷懷瑜了。
啪嗒一聲極輕的聲響。
按在窗棱上骨節分明的手竟是硬生生掰斷了木棱。
長樂伸手止住了時南絮就要壓下軒窗的手腕,用輕到快要被晚風吹散的嗓音,極其柔和地喚了她一聲。
“小姐。”
熟悉卻又許久未曾聽聞的清冽嗓音,此刻有些沙啞。
可時南絮卻一瞬間門意識到這是誰了。
長樂跟在她身邊那麼多年,她怎麼可能記不得他的聲音。
時南絮下意識地就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無神的眸子似是在凝望著他,卻又不是,“長樂?!”
在看到時南絮烏黑濕潤卻無任何焦距的眸子時,長樂就意識到了,她看不見。
“小姐,此地不宜久留,屬下先帶你走。”
話音落下,長樂就翻身進屋直接抱起了時南絮,而後借著窗畔的古樹一躍而上了屋簷。
就這般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門,他卻還記得取下架子上的鶴氅,將時南絮包得嚴嚴實實的,連一絲冷風都吹不進。
腦袋緊緊地靠在長樂的胸口,時南絮能夠聽見的,隻有呼嘯而過的冷風,和他心臟的律動。
時南絮也不敢多言,隻是看不見,卻知道自己和長樂此刻處於高處,怕得緊緊地摟住了長樂的脖子,閉上了看不見的眼,細細聽著他的心跳。
在這呼嘯的細雪和冷風中,時南絮忽而就想起了那一年冬日她故意要長樂給她弄來冰鎮了的山楂。
長樂不肯,說她體弱,冬日還非要吃涼的會著了寒氣。
時南絮故作生氣了背對他坐著,高聲問道:“長樂你真是我的影衛嗎?”
屋外是紛飛的雪,長樂在她身後跪下了,麵具下的嗓音清冽。
“是,小姐。”
當天夜裡,他就披著滿身的風雪,當真為她尋來了冰過的山楂。
可長樂沒有想到,自己將鮮紅帶著冰碴子的山楂遞到了他唇邊。
還戴著銀紋麵具的少年愣住了,卻記得褪下麵具,啟唇含住了她指尖的紅果。
柔若無骨的手拂去了他肩頭的細雪。
燭光熹微裡,長樂眸中倒映出少女眉眼帶笑的麵容。
她笑著問他。
“長樂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