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寒將染上了指尖血跡的帕子扔進了火堆裡,神色淡漠,“恰巧那左護法一時尋不到前往清剿大會的合適人選,你說那酥雲姑娘甚是合適不是?”
暗衛低下了頭,沉聲道:“督主英明。”
手執一根燒紅了的鐵烙百無聊賴地撥弄了下那團轉眼燒成了一團火的帕子,撩起扔在了剛剛受了鞭刑掙紮著的人身上。
角落的那團人影受了火溫的灼傷,頓時淒厲地慘叫了起來。
四喜聽著那尖利的慘叫,忍不住閉上了眼。
捧著刺鞭的手都在顫抖,心中忍不住念起了阿彌陀佛,卻又唾棄著此人。
這混不吝的吏部侍郎可不是找死嗎?
明知督主最是厭惡那等呷玩稚童之流,竟還敢偷瞞著從彆的城裡買來貧苦人家的孩子養在府中後院玩弄。
著實是該死,若是換做自己是督主,隻怕是恨不得再給他來上幾十鞭才痛快。
“四喜,本督主吩咐下去的禮和車駕可曾備好了?”
前頭正往外走著的江慕寒冷不丁地喚了聲四喜。
四喜立刻站直了身,應道:“回督主,都已經在詔獄外頭候著您了。”
思及將要尋到的人,江慕寒蒼白昳麗的臉上不免多了分笑意,連淺色的唇都似是多了分血色,在看到一盒子從落梅齋購置回來的各色糖糕,難得誇了四喜一句,“倒是準備得仔細。”
沒頭沒腦的一句誇讚,四喜沒心眼的,被誇得頓時喜笑顏開了,忍不住多嘴了些,“奴才特地打聽了,說是許多閨閣小姐最是喜歡吃那落梅齋的糖糕。”
這話茬打開了,四喜才突兀地意識到自己多言了,頓時圓圓的討喜的臉都白了幾分,低下頭告罪,“督主,奴才多嘴了。”
說著,抬手就要掌自己的嘴。
“接著說。”
卻沒想到,江慕寒臉上未曾又半分不悅,反倒讓他繼續說下去。
四喜跪在車廂裡,小心肝抖著抬首望了眼督主的臉色。
隻見平時談笑間就要了人命的督主正慵懶地倚靠在車壁上,指尖一下一下輕扣著窗棱,臉色是難得可見的鬆弛平和,連帶著那眼尾的胭脂記都多了分靡豔之氣。
不知是不是四喜的錯覺,他甚至感覺督主此時的心情似乎不錯?
談及自己搜羅來的消息,四喜的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回來,開始滔滔不絕起來了。
“奴才這些時日特地出宮看了看那位姑娘常去的地方,最常去東街的話本鋪子,每每去了就要買上十來本,所以奴才還特地備了些那位柳生才寫的話本子。”
.......
臨近午間,馬車行至了那兩進的小院門口。
“督主,到了。”
江慕寒擺擺手,“將備好的禮給這家侍女,你們便全數退下,四喜在我身邊就夠了。”
“是。”
丹楓迎秋之際,身形高挑瘦削的江慕寒就這般踏過一片碎金進了院中。
四喜一聲不吭地跟在江慕寒身後,隻是心底有些納悶。
督主今日居然還特地換下了罩紅紗的藏青色蟒袍,穿上了平日鮮少穿的月白色滾雲邊錦袍。
若是不識得督主的人見了,隻怕會將他錯認成哪家玉麵小公子。
院中的金桂飄香,長樂聽侍女說有客來訪,踏出前廳前去迎他。
“阿元!”
在長樂念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江慕寒竟是晃神了片刻。
恍惚間似是回到了江家,那年自己學會了寫兄長江念遠的名字,便鬨著要一個同他一樣的名字。
娘隻好笑著為自己取了個小字。
遠字不走,便是元字了。
然而可笑的是,兩兄弟相離十餘年。
江慕寒回過神,彎了彎唇角笑著應了,“長樂兄,今日可還安好?”
院子左側便是宅子裡的小廚房,正由侍女陪著,一同摸索著做壽桃的時南絮聽到了院中的動靜,忙用手帕擦拭乾淨手中的麵粉,沒想到被揚起的粉嗆著了,輕咳了幾聲,扶著門框走出去。
卻沒想到行動匆忙間,險些沒站穩。
暖秋的風吹拂過,落下一點金白色於來人墨色綢緞般的發間。
江慕寒抬眸,花下人如初綻菡萏般立於眼前。
他那兄長口中溫婉柔和的嫂嫂,瑩白纖長的手執著一方錦帕,輕咳時纖長的羽睫染上點點淚光,似是顆顆碎玉珠子般。
與那日長街所見的盲眼少女如出一轍的柔弱無依的脆弱模樣。
側首掩麵輕咳之際,顯露出一截白玉般的頸側,耳後的紅痣宛如一點朱砂。
紅的妖冶撩人,白的皎潔無暇。
讓人想要吻上那點朱砂痣,唇齒含咬間惹得她雪膚泛紅,令那紅痣發燙灼傷了人才是最好的。
而眉目昳麗的朝廷督主因站得近,隻是伸出了一雙冷白修長的手,攙扶住了盈盈動人的長嫂,在她耳畔溫聲囑咐道。
“嫂嫂,千萬小心些,若是摔壞了,隻怕長樂兄要心疼壞了。”
在長樂的注意落在他扶人的動作前,將人扶穩了的江慕寒已是疏離矜持地收回了手。
秀麗如墨筆描摹的鳳眼輕闔,掩去眸中深處的紅潤色澤與那似要將人吞沒的野心。
倒是沒想到,自己與她,早已有過兩麵之緣。
不過若是仔細想來,她還隻能算作是姑娘,未曾與兄長有過媒妁之言和姻親之禮,如何能稱得上是嫂嫂?
袖中的手輕撚過指尖盤繞著的菩提珠串,江慕寒淡淡地想著,這皎潔無暇的美玉,可真該銜於唇齒間,再用這菩提珠子細細碾磨過細柔的紅玉,惹來秋雨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