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數時候都隻是悄無聲息地守在一旁,安靜地看著時姑娘晾曬藥材,但每日都要被時南絮抓住給灌上一碗桂枝湯。
那緊蹙的眉頭看得四喜都膽戰心驚,可督主卻什麼都沒說,隻是熟稔地俯身問時南絮要糖。
時南絮這才會不情不願地從油紙裡取出一小塊槐花糖,而後江慕寒便會麵色冷淡地俯身銜去她指尖的糖塊,有時興致起來了,便會在院中將人攬至膝上逗弄,輕咬過少女瑩白纖長的指尖。
他哪裡見識過自家督主這般幼稚的行徑,被嚇得不輕,收回目光就往院子外退。
臨近冬季的時候,已有了幾分寒意,清晨時的青瓦上會覆上一層薄薄的秋霜。
時南絮坐在亭中煮茶,用扇子撲閃著帶起風,可卻覺得有些燥熱,額間覆上了薄薄的汗。
許是這爐子的緣故。
畢竟前些月......長樂才替她解過藥了,不太可能又發作。
待到江慕寒離了宮回來後,就看著時南絮已經趴伏在亭中石桌上沉沉地睡去了,壺中的茶水都已經喝光了。
如今天氣冷了,睡在這冷風裡,隻怕會著涼。
侍女們勸過了時南絮,但意識昏沉的她貪涼,不肯回屋,所以待到她睡著了,四喜隻好為她蓋上了件綢麵披風。
不然要是染了風寒,隻怕督主會要了他的腦袋。
江慕寒聽了四喜的稟報,神情淡淡,不是很好。
顯然是朝中有人惹了他不快。
聽完後,江慕寒便讓他們退下了,他行至時南絮身畔取出了她手中還攥著的一個小瓷杯。
模糊中時南絮感覺指尖碰到了個冰塊似的東西,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來人的手腕,乖巧地將滾燙的臉頰碰了上去。
江慕寒的手掌寬厚,是以就像是托起了她的臉。
換上玄衣後,他垂眸看人時,本就陰柔森寒的臉硬生生被這墨色的衣裳逼出了幾分煞氣。
眸中倒映出時南絮泛紅的臉龐,像是上了一層胭脂般,眼睫濕潤。
前些日子太醫為她診脈的時候,言她似是中了什麼果物藥性,一時半會太醫院要配出解藥也有些難,但也就在這些時日了。
江慕寒蹙眉地看了許久像貓兒般輕蹭自己手心的人,忽而伸手將人抱進了懷中,往後坐於亭中闌乾旁的長凳上,脊背靠著闌乾。
時南絮水潤的杏眼半闔,抱住了江慕寒的脖頸,一仰首竟是帶著些好奇意味地用貝齒咬過他的頸側。
為了在宮中掩人耳目,是以這些年江慕寒都有服藥,喉間並不明顯,此刻猝不及防地被咬過,令他倏地收緊了手,扣住了時南絮柳枝似的腰。
江慕寒陡然笑了起來。
十多年來,哪有人敢這般對他,真是不知死活。
既然招惹了他,那便是流著淚也得受著。
江慕寒黑眸深不見底,看著時南絮如明珠般的耳垂,想起了當年混亂間落下的明月璫,傾身銜住。
微涼的溫度裹挾著深秋初冬的寒意,讓時南絮纖瘦的肩頭顫了顫。
本就看不見,於是耳邊的聲響和涼意就愈發明顯了。
這點冰涼蜿蜒輾轉至頸側,唇齒間廝磨過讓時南絮下意識地想要側首躲開,手上也按住了江慕寒的肩頭,卻被捉住反剪至腰後。
“長樂。”
耳畔傳來一聲柔軟的呼喚,江慕寒倏地直起身,指尖穿過青絲碰到了時南絮的腦後,他此刻的嗓音有些涼,像是含了層細雪一般。
“你方才喚我什麼?”
意識迷蒙中的時南絮顯然不知道為何靠近自己的冰涼又突然遠離了,含著淚仰首輕聲喚道:“長......”
還未說出口的樂字被倏然堵在了唇齒間,這個吻顯得有些凶殘了。
江慕寒竟逼著時南絮咬破了他的唇,於是彌漫開腥甜的血氣,他則仔細地將這點血珠渡給時南絮,強壓下那席卷而來的情緒,清冽的嗓音低沉沙啞,溫聲哄她,“喚一聲夫君。”
雖然不清楚為什麼要這般,但是時南絮還是揪著他的衣襟,眼尾薄紅,輕輕地應了江慕寒的請求。
“夫君。”
江慕寒的鳳眸微闔,眉眼彎著笑了起來,將她下意識懼怕著往後躲的腰攬回牢牢桎梏著,輕聲感慨時似是歎息,微不可聞,“夫人這般薄情,可真叫人心都要碎了。”
五色金彩的綾羅裙鋪灑開,占滿了後宛如重疊的枝杈樹影。
修長的指尖穿過繁複的枝葉,染上了清透的光澤,好似上了一層釉彩般。
時南絮恍惚中覺著這撻伐而來的冷玉似是與以往有些不同,上麵盤桓縈繞的青絡細細碾過時令人淚如雨下。
沁出的淚將江慕寒的玄衣都洇成了深色。
目不能視的少女埋首於江慕寒肩窩,啜泣道:“不對。”
感覺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他鳳眸眼尾染上了與時南絮一樣的緋紅,抬眸看人時驚心動魄的穠豔之色,江慕寒聞言無聲地笑了笑,“怎得不對了?”
可真要這哭成淚人似的時南絮細致說來,又是講不清楚的。
守在院子外等著侍女們燒水的四喜聽著那婉轉而至的鶯啼,抬眼看過一旁早已枯槁了的樹。
可真是,院子外秋色蕭索,卻比不過院中的瀲灩之景,生機盎然。
這廂水也燒好了,四喜估量著時辰也差不多了,便抬起水準備送進院中,誰知一抬眼就看到了那搖搖欲墜的雪色羅襪,正在督主身畔輕晃,抖下星點秋水。
嚇得四喜擱置下了水桶,臉色煞白地不敢再看就往外走。
是他該死了,竟敢以皇上的時辰衡量督主。
想到那波光瀲灩,四喜就不由得歎了口氣,督主冷了十餘載,還望時姑娘能多擔待督主幾分。
入了冬後,朝中之事等著江慕寒處理的就多了起來,尤其是最近大理寺遞上來的案子許多都是懸案。
是以經常連著好幾日不見江慕寒的身影。
四喜隻對時南絮說是長樂前去城外押鏢了,估摸著要好些日子才能回來,但她不必掛心。
到了月初,時南絮上街去落梅齋買點心時,聽聞了城郊外的念慈寺祈福很是靈驗,香火鼎盛。
剛好在這京城中大大小小的鋪子都逛過了,時南絮就想著去那寺廟中為長樂求個平安符,還能夠聽聽佛經靜心。
四喜猶豫了許久,還是答應了。
有這麼多人陪著時姑娘,還有暗衛跟著,總不至於出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