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辦案的錦衣衛都有些不忍,紛紛解下了身上的披風仔細地披在了這些良家女子身上,但未曾碰到她們。
因為這些女子一看到人,就已經懼怕到尖叫著往後瑟縮。
指揮使的臉色都不好看了起來,吩咐著將這些婦人們帶出了地宮,領到了江慕寒麵前。
這證據,就已經擺在了眾人麵前。
押著人的指揮使行至江慕寒的麵前,跪下行了個禮,沉聲道:“督主.......人都救出來了。”
金恩寺裡深夜被“請”出來的主持麵如土色,被按著跪在了江慕寒麵前,渾身抖得跟篩糠一般,大氣都不敢出。
他身上的華美袈裟淩亂,可見是正想辦事時被拖了出來
旁的僧人也是臉色慘白地儘數跪下了。
一名錦衣衛從寺廟中為江慕寒搬了張交椅來,好讓他能夠坐著等候搜證結果。
江慕寒披著玄色的織金披風,手中漫不經心地甩了甩玉白色的菩提珠串,寺廟簷角下的燈籠為他如玉的臉上了層暖光。
漆黑的長睫半垂著,灑下一小片陰影。
正是不辨喜怒的模樣,卻讓指揮使屏息凝神了起來。
他在督主身邊辦事辦了這麼久,一眼就能瞧出來此時督主已是起了殺心了。
因為他手中的珠串正一下一下地甩著。
寺廟院中此刻便是連針尖落地大小的動靜都清晰可聞了,一時間隻聞初冬細雪飄過的聲響和晚風呼嘯。
就在這滿堂近乎窒息的氣氛中,眉眼昳麗的江慕寒卻起身慢條斯理地攏了攏身上的披風,修長的手指已經是悄無聲息地搭上了腰際繡春刀的刀柄。
然而江慕寒就陡然笑彎了一雙紅潤的鳳眼,蹲身看向了已經嚇到冷汗淋漓的主持,細柔的嗓音溫和道:“怎得嚇成這般模樣了,倒顯得咱家凶神惡煞似的了。”
“那些死去的婦人葬在了何處?”江慕寒依舊是眉眼帶笑地反問。
主持此刻依然是全部交代了,一連磕了好幾個響頭,“回督主大人,那些........那些婦人的屍骨就葬在藏經閣的後院裡頭。”
穿堂晚風吹得簷下的燈籠晃了晃,於是江慕寒細致的眉眼就在這斑駁的光影裡顯出了幾分妖異之感。
“這樣啊,可真是麻煩諸位了,咱家還真得賞賜你們啊。”
主持愣住了,正要仰首去看江慕寒臉上的神情。
可眼前的江慕寒已經直起身,手腕翻轉間,寒光一閃而過,一個帶著血的頭顱應聲落地,還滾落到了一位灰袍僧人麵前,嚇得他登時慘叫了一聲。
這驚恐萬分的慘叫可以說得上是響徹沉龍山了。
錦衣衛們低下了頭。
督主向來如此,談笑間便能殺了人。
方才江慕寒未曾躲開噴濺而出的血,是以眉心落了滴血,倒像是眉心的紅痣一般。
可他臉色陰寒,顯然是嫌惡極了這肮臟之人的血弄臟了自己。
江慕寒接過指揮使遞過來的絲帕,細細擦拭乾淨眉心的血後,才將手中的繡春刀沾染上的血汙儘數擦拭乾淨,收刀入鞘。
收刀時的動作頓住了片刻,江慕寒抬眼,眸光森冷地掃過跪在地上的一眾僧人,淡淡地宣布了處置方式。
“全殺了,一個不留。”
清掃完離開之際,江慕寒停住了上轎的步子,“金恩寺此案不可讓尋常百姓知曉,若是壞了那些婦人的名聲,惹來女子輕生的禍事,本督主唯你們是問。”
“可聽清楚了?”
指揮使正命人清掃金恩寺石階上的血跡,聞言連忙應是,還領了人前去藏經閣後院。
在挖出那約莫十餘具白骨時,眾人皆靜默了,用衣服仔細裹了這些屍骨好生安葬了。
要按下此案其實很簡單,隻消從旁的寺中請來僧人替了這些金恩寺的罪僧便可。
想到這,指揮使不由得歎了口氣。
督主為了金恩寺此案,已經一連好幾夜未曾睡好。
如今總算是查出來,想來他們這些錦衣衛的日子也要好過一些了。
夜裡頭好不容易才等著時南絮安穩睡下的四喜抬腿往外走去,在看到廊間那道身影時,險些被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江慕寒聽到聲響後側首看去,看到四喜被嚇成這副模樣,不由得笑了一聲。
四喜戰戰兢兢地走到他麵前跪下了,生怕吵醒了寮房中的時南絮,小聲地說道:“督主。”
江慕寒手中正把玩著一隻小巧玲瓏的火折子,火光明滅間他的臉浸在陰影中,猶如索命的豔鬼,他垂眸看了眼四喜,“今日你倒是聰明。”
能瞧出他眼神裡頭的意思,還瞞得密不透風,半點不露馬腳。
沒由來的誇讚嚇得四喜不輕,忙不迭應道:“督主謬讚了,四喜這般蠢笨,當不起督主的誇讚。”
“宮裡頭工匠們的鳳冠可做好了?”
手中的火折子一下子熄滅,廊間便陷入了昏暗中。
四喜自被指派到時南絮身邊後,就未曾進宮了,但每日都有宮裡頭的小太監給他稟報。
這小太監還是江慕寒特地指給他做徒弟的,做事倒還算機靈。
四喜腦中瞬間清明,低聲道:“回督主,宮裡頭的匠人們說年後就可以趕製出來了。”
這皇後用的鳳冠哪能幾日就造出來,光是那千餘顆珍珠嵌進去都不知要多少日子,更遑論旁的百餘枚寶石,還有點翠金鳳的工藝。
為了這頂鳳冠,宮裡頭的匠人們都不知多少夜未曾闔眼了。
鼻尖還能聞到督主身上厚重的血腥味,可四喜卻不敢多問半句。
他不聰明,但知道自己隻要將時姑娘伺候好就夠了。
“嗯,旁的可備好了?”江慕寒收起火折子,遠遠地看了眼時南絮睡著的寮房。
“都已經備下了,督主放心。”
從宅邸婚房,再到鳳冠霞帔。
思及那遠在西嶺生死不知的督主兄長,四喜心底不由得歎了一聲。
不過想來督主念著兄弟情份,應當隻會讓他困著。
這段時間的調理,時南絮發現自己總算把長樂手冰涼的毛病給治好了,夜裡睡在他懷裡的手像是抱了個暖爐子,倒省了暖爐的事。
這夜,屋子裡的藥香混雜著情合後的甜膩氣息。
江慕寒將人摟在懷中,看了半晌時南絮濕紅的眼尾,忽而俯身吻住了這雙盈滿秋水的眸子,舌尖卷去了她眼尾的淚。
手心裡是要化作水般的凝脂美玉,江慕寒細細地吻著,一麵溫聲哄著時南絮道:“小姐,你我假扮作夫妻這般久,屬下補一個大婚之禮給小姐好不好?”
這般如畫的人兒,怎可居於如此簡陋的宅子裡。
合該用十裡紅妝,鳳冠霞帔請進他那宅邸中才是。
言語中的溫柔之意似水一般,繞過時南絮的耳尖。
時南絮雖看不見,卻也聽得出他話語中幾乎要溢出來的情意,是以抬起無力的手,柔柔地摟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畔輕輕應了聲好。
而這略帶沙啞的輕柔嗓音,不知又牽扯起了江慕寒何處而來的念頭,低低地輕歎一聲,攬了人又墜入了那錦被紅浪之中,還一麵慨歎道:“小姐這般,可當真是叫人難以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