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開長明殿禁製直衝洛霓山方向的青龍, 穿過雲層後卻徑直撞上了長雲劍宗的護宗陣法。
陣法透明的波紋閃了閃,晏秋金色的龍眸倒映出靈氣的波動,似乎是在思考需要幾成的劍意能夠破開護宗陣法。
在凝聚著雪白靈氣的龍爪拍向陣法前, 晏秋的識海中響起了宗主無奈蒼老的聲音。
“孟章,不必心急如此。”
騰於雲霧之上的青龍不語,識海中一片寂然。
宗主宋致然看不透晏秋的識海,裡麵霧氣縈繞, 晏秋的識海早就已經不是尋常修士能夠看到的。
但宋致然下意識地感覺自己這個師弟的識海似乎多了點什麼。
修真界中大概除了那些老妖怪,大抵是沒有多少修士知曉身為長雲劍宗一宗之主的宋致然, 善修的卻不是劍道。
宋致然自知自己的劍骨和劍意遠遠不如晏秋純粹。
晏秋所求,大概就是想以自己的劍鎮天下太平, 追尋自己的大道。
但宋致然想要做的事情有許多, 希望修真界清明,期盼著凡世間尋常百姓安樂,更想要帶著長雲劍宗重現當年嵐海宗的輝煌。
可自嵐海宗湮滅以來,無情劍道早就已經沒了。
年幼時的他曾有幸跟隨師尊在淵嵉海封魔一戰見證過嵐海宗弟子的風華, 自此不能忘懷。
世人皆道無情劍道追求的是太上忘情, 無欲無求。
但宋致然知道這不過是世人的誤解。
嵐海劍宗的弟子眼神皆柔和有情,很多時候,性情溫柔和善的人在弱肉強食的修真界都是活不長的。
但唯獨嵐海宗的弟子不同, 千百年前的修真界根本沒有人敢打嵐海宗修士的主意。
他們傲上憫下,心懷蒼生卻不做無底線無原則的善良,做到了真正的無我, 與劍道合一。
封魔一戰, 嵐海宗是修真界中所有宗門死傷最慘重的。
至今,宋致然還記得那群身著青衣的弟子們結為劍陣,被茫茫魔氣吞噬殆儘的場景。
在發現自己的劍道之心並不純粹後, 宋致然就聽從師尊的意思,一同修習了生機卜算之道。
因此宋致然在傳音進入晏秋的識海時,就敏銳地察覺到了他廣袤識海中若隱若現的一絲細弱生機。
但即使發現了這點生機,宋致然也並未說什麼。
修真界中的每個修士都有自己的秘密,他無心去一一探尋。
師弟不願說,他自然也不會冒犯著去打破砂鍋問到底。
隻是師弟身為真龍一族,倒真是傳承一脈的固執冷清。
坐於案桌前的白發老者不由得歎了口氣。
“你且先來宗主峰,我有要事與你相商。”
青龍纖長柔軟的龍須被雲霧間的風吹起,晏秋靜靜地思量了片刻。
良久,身形修長龐大的青龍調轉了龍首,穿過雲層徑直向下飛去宗主峰。
青光一閃而過,晏秋就出現在了宗門大殿前。
金眸如晨間寒星一般,透著寒潭的冷意。
因為出長明殿匆忙,他墨發未束,隨意地披散在身後。
落地後,晏秋大步前往大殿,行動間衣擺銀藍色的滾雲紋有如雲間白雪皚皚。
晏秋進入大殿後,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案台前悠然自得地擺弄著桌上龜甲的老者,他肘邊還擺著散落的棋盤。
顯然是剛自己下完棋局,閒來無事算上了一卦。
晏秋不曾上前,隻是站在階下。
宗門大殿裡的軒窗大開著,將大殿照得異常敞亮,風吹過桌前老者雪白的胡須,平添了幾分仙風道骨的意味,仿佛下一刻就要坐化飛升。
宗主正在把弄著手中的龜甲,手上還解了一串流轉著光澤的銅錢,上麵靈氣環繞,一眼就知絕非凡品。
銅錢敲擊時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明明晏秋都進來了,但宗主宋致然卻像是全然不覺,依舊自顧自地解著桌上的卦象。
而就在這脆響中,麵色冷清的晏秋喚了他一聲。
“師兄。”
聽到這一聲師兄,案桌前的宋致然這才將銅錢收入袖中,側首笑得和藹地看向階下一襲素衣不近人情的晏秋,還不忘挖苦他一聲,“倒不知師弟你何時這般講禮節了。”
多年前師兄弟二人初次見麵,自己這桀驁不馴的師弟在師尊還在的時候,冷冷清清卻是矜持守禮的模樣。
待到師尊走了,屬於真龍一族的孤冷傲氣立刻暴露了出來,一語不發地沉默著,不願與人族有任何交流。
麵對著自己笑容和藹的師兄,粉雕玉琢的孩童也是眸光冷淡,隻有被宋致然捉弄得狠了,他才會麵無表情地叫他一聲老頭。
師尊曾和他說過晏秋的過往,所以即使被喚作老頭,宋致然也不會介意。
畢竟有那般慘烈的過往,親眼看著自己的阿爹被剝皮抽筋,換做是誰都難以對人族有什麼好臉色。
而被喚作老頭的宋致然大多數時候都會摸摸鼻尖,哂笑一下。
他被叫做老頭似乎也沒錯。
自己畢竟大師弟上百歲,彆說做師兄了,這年齡放在凡世間做晏秋的爺爺都是綽綽有餘了。
再說了,修真界以往大多按照修為論輩分,他哪裡能比得上年幼時就結丹了的晏秋師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