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這位接替了自己守衛地獄之門之位的神之光烏列爾，似乎和另一位大天使路西菲爾產生了點爭端。
於是米迦勒毫不避諱地直接發問，“你和路西菲爾發生了什麼？”
烏列爾不曾說話，用沉默回答了米迦勒這個問題，隻是不斷滲出的金色血液沾染上了十字劍的劍柄，有些令人難以忽視。
米迦勒的眉頭皺得越發緊了，金眸冰冷得都要流淌出寒意，他抽出了腰間佩戴著的紅寶石十字劍，轉身徑直走向了路西菲爾所在的神殿。
眼見雙生天使之間就要爆發激烈的鬥爭，烏列爾一直平靜無波的幽藍雙眸終於起了波瀾，伸手無聲地攔住了仿佛要去將路西菲爾斬首於神主前的米迦勒。
“米迦勒大人，我與路西菲爾大人之間並未產生鬥爭。”
米迦勒這才停住了前往路西菲爾神殿的腳步，轉過了身，冷聲問道：“所以你的傷從何而來？我交給你的事務並不危險。”
審判罪惡黑暗物種的事務，米迦勒並沒有即刻交給烏列爾。
烏列爾漆黑的羽睫微垂，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回答米迦勒的問題。
想起之前溫柔優雅的大天使路西菲爾對自己所說的話。
這是在巡視完荒原雪漠，聆聽雪漠妖精們的信仰之聲時所發生的事。
準備回到神界的自己遇上了大天使路西菲爾。
那是烏列爾第一次正式與這位傳聞中神主最寵愛的天使見麵。
確實如大天使米迦勒所說的一樣。
路西菲爾是神主身邊所有天使中最美麗的天使，他的銀發沐浴著銀月的清輝。
在與路西菲爾交談的過程中，烏列爾發現他既具有快樂少年天使拉斐爾的健談，也有水之天使加百列的親和力。
見到烏列爾的第一眼，路西菲爾露出了和神一般溫柔的笑容，烏列爾卻生出了種古怪的直覺。
眼前的天使長路西菲爾具有和他力量相匹配的野心。
又或者說是，針對神主的野心。
但烏列爾很快就壓下了這樣怪異的想法。
因為路西菲爾的笑意有些微妙，似是無意間感慨道：“果然與米迦勒很像。”
烏列爾不曾立刻回答路西菲爾的這聲感慨，但幽藍的眼眸有些暗沉。
雪漠中供奉著神主神像的大殿，氣氛有些怪異的凝滯。
優雅高貴的天使長路西菲爾，修長蒼白的手指以極其緩慢地速度翻過一張泛黃的書頁。
良久，聽到烏列爾說他是最受神主寵愛的天使時，路西菲爾才從書籍中抬首，笑著對烏列爾說道：“烏列爾，你是這樣認為的嗎？”
“作為神主身邊的天使，需要學會自己判斷，並且學會用那顆冰冷死寂的心思考。”
路西菲爾笑著對烏列爾說，他隻是神主創造出來用於防止米迦勒受傷的天使，一個失敗而需要被送入黑暗地獄受烈焰考驗的替代品。
在看到天使長路西菲爾鮮亮紅豔如神主腰封上鑲嵌著的紅寶石一般的雙眼時，烏列爾突然意識到眼前的天使長是一位既不善良也不高貴的天使，就像是隻為了得到神主寵愛的造物。
烏列爾並不愚鈍，能夠隱約察覺到路西菲爾溫柔偽裝下的傲慢。
七罪之首，傲視一切的傲慢，而不是神賜予他的驕傲。
而這份傲慢，會讓路西菲爾本能地想要抹殺所有分走神主餘光的天使，包括他的雙生弟弟米迦勒。
路西菲爾緩緩合上了手中古老的書籍，紅瞳就像是魔鬼的眼睛一般，柔和地注視著烏列爾，“不如我們來試試。”
試一試，神主是否真的平等公正地愛祂的每一位信徒。
就像是受惡魔蠱惑一般，烏列爾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讓路西菲爾用晨耀之星在他的掌心留下了一道並不算淺的傷痕。
可神的目光並沒有如注視著米迦勒一般，關切著他的傷勢，甚至將他派遣負責守衛地獄之門。
明明連米迦勒靈魂的疲倦，神主都願意用純淨的光明之力去撫平。
很多時候，沉默寡言的烏列爾都是像石像一般，佇立在伊甸園的一角，與加百列一起看著小天使們和拉斐爾圍繞在神主的身邊。
和加百列如水般的包容截然相反，火焰時而會吞沒烏列爾身為天使的冷靜，會產生出可怕的羨慕，在演化為嫉妒。
與加百列包括所有的天使都不同，笑容溫柔的少女從未觸碰過他。
就連誕生之初的賜福，也是借助米迦勒的羽毛和血液。
或許神主還是嫌惡著他與彆的白皙美麗的天使不同的外貌，才賜予他這副盔甲。
怪異的回憶到此為止了。
烏列爾想，他大概還是忠誠地信仰著神主，因為整個神界包括神主和他，都認為自己是最不可能背叛神的天使。
於是，烏列爾抬首，醇厚低沉的嗓音說出了第一個謊言，他對米迦勒說，“天使長路西菲爾好奇我與大天使你一樣的力量，所以用晨曦之星和我進行了一場試煉。”
米迦勒的神情恢複了平靜和淡漠，徐徐鬆開了緊握著十字劍的手。
這確實是路西菲爾那家夥能夠做出來的蠢事，簡直比巨人族的阿斯弗列還要愚蠢。
時南絮哪裡能想到這些熾天使們在伊甸園裡是歲月靜好的模樣，走出伊甸園後就是這般的暗流湧動。
此時的她正坐於生命泉水的池邊，接過加百列遞過來的月輝豎琴，為新誕生的小天使們彈奏悅耳動聽的靈魂曲。
與大天使們不同的是，這些小天使們是來自於各種族的孩子們。他們在活著的時候全身心信奉神主，死後純潔無暇的靈魂便來到了天國。
至於那些惡貫滿盈的罪惡之人，自然是被判入地獄，接受烈焰炙烤和懲罰。
經過生命之泉的洗禮後，成為了可愛的小天使們。
這些比神殿壁畫上的天使們還要可愛的小家夥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守候在自己信仰的神主身旁，嘰嘰喳喳地撒嬌。
“神主大人，您會永遠陪伴我們嗎？”
“當然了。”
“如果我想離開神界成為彆的種族的孩子，神主您會難過嗎？”
其中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天使抱著時南絮的腿，仰起腦袋，晶亮的大眼睛期待地望著她。
時南絮略微思索了片刻，笑著說：“如果你想要離開神界，為彆的種族帶來快樂，我想我會為你感到驕傲的。”
小天使們頓時咯咯地笑成了一團。
時南絮並不排斥這些性格如此乖巧柔軟的小天使，還很喜歡抱著其中一個在懷中，細細摸過他們每一位的雪白羽翼。
小天使們的翅膀比米迦勒他們的翅膀還要柔軟，自從有了新翅膀後，時南絮就很少逮著溫柔聽話的加百列和路西菲爾摸翅膀了。
如果說天使們最喜歡的是彈奏豎琴的創世神的話，那麼第二喜歡的無疑就是象征快樂的天使拉斐爾了。
但身為神之信使的加百列要比拉斐爾溫柔許多，大多數時候都是目光柔和似水地注視著神與這些孩子們玩耍。
帶著光明力量的音符自時南絮纖長的指尖流淌出，和著她纖柔空靈的歌唱聲，被和風送入了風之天使拉斐爾的耳中。
這歌聲總是能夠輕鬆地牽動起拉斐爾的心神，對神的憧憬和治愈他人的使命感，讓拉斐爾連呼喚神主都忍不住放輕了風的呼吸。
五官如畫的少年天使趴伏在時南絮的膝上，金發如水般流淌過，他睜著一雙天青色的眼眸，期待地望向了少女。
拉斐爾笑容明媚燦爛地對自己的神撒嬌請求道：“神主，您願意教導拉斐爾彈奏豎琴嗎？”
一直站在時南絮身邊陪伴著她的加百列聽到了拉斐爾清脆的嗓音。
他湖藍色的眼眸悄無聲息地凝滯了一瞬，然後像是結了冰再被春風吹開的湖麵一般，極其緩慢地蔓延開銀色的紋路，帶了點難言的冷。
加百列俊美溫柔的臉上出現了點茫然之色。
風送來了神主的答複。
少女帶著一如既往的清淺笑意，答應了拉斐爾的請求。
“當然可以了，我親愛的拉斐爾。”
茫然的加百列抬起手，摸到了自己從未跳動過的心臟處，湖藍的眼眸有些空茫。
他似乎在透過冰涼的天使肋骨，攥緊了自己的心臟。
罪惡的情感像是破土的綠芽，告訴加百列。
這是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