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子裡儘是茫然無辜之色。
反倒襯得他趙羽書心中有鬼了似的。
一想到方才瞥見的如雪月色,洶湧的血氣和熱意直衝鼻尖,有種不好的征兆,趙羽書眼疾手快地掩麵,才沒叫那血跡滴下來讓時南絮看了要嘲笑他。
見趙羽書跟見了鬼似的轉過身,時南絮有些茫然地問道:“羽書兄?”
“你怎得了?”
兩人熟絡了些,便不再以官名相稱了,說起來稱呼這一事,還是趙羽書提起來的。
時南絮倒是接受良好。
身後傳來時南絮輕柔如羽毛的嗓音,似是無意間輕撓過人的心尖。
鼻尖的熱意因為這聲呼喚更加洶湧了,麵紅耳赤的趙羽書掩麵,掌心已經接到了三兩滴滾燙的血珠,他當真是恨不得即刻遁地而去。
“無......無事!”趙羽書匆匆地便往外間而去,“還有些軍務尚未處理完,我先去了。”
時南絮看著他那踉踉蹌蹌跟逃跑似的步子,一雙長腿差點左腿絆右腿地直接摔倒,心中就愈發覺得疑惑了。
這混世小魔王還有這麼驚慌失措的時候,實在是太罕見了。
不過見趙羽書不想說,時南絮也就不再過問。
若是有事想說的話,他自然會說出來,她不必強求去問個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時南絮的錯覺,自察覺到她腿上傷了,趙羽書帶她練習騎術都變得有些小心翼翼了,也不似前些時日那般肆意妄為,能從城外東邊騎到西邊。
這樣的騎馬強度,時南絮倒也還能接受。
畢竟策馬奔騰那樣的意氣風發,她也是有些喜歡的。
隔了好些時日了,時南絮被召進了宮。
這些日子和趙羽書玩瘋了,時南絮倒是忘了陸重雪上次調走自己的安排,不是說不用她教少帝了,而是隔上些日子便進宮一趟。
結果時南絮把這事忘在了腦後,直至被召進宮,才想起來這茬。
時南絮進宮的時候,少帝陸君辭才下朝,她正巧在宮道中遇到了乘著轎輦回宮的陸君辭。
時南絮才行禮,就被下了轎的少帝給攙扶了起來。
少年天子的嗓音依舊如之前一樣溫吞柔軟,像是時南絮在自己宅邸裡養的那隻白兔子。
“老師不必多禮。”
時南絮緩慢起身,對上陸君辭那張臉時是有些意外的。
少年人正是抽條長個兒的時候,所以那張本就無可挑剔的精致麵孔便生得愈發好看了,細致的眉眼間有種若有若無的破碎感,有些像澆上了水的玉觀音。
不過才隔上些許時日,時南絮看著少帝這張臉,卻生出一種恍然隔世的錯覺。
她總感覺這皇帝身上似是有點什麼東西不太一樣了,可真要說的話,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但看著陸君辭這張脆弱精致的臉上帶上的清淺笑意,時南絮心中生出一種果然如此的想法。
大概也就這樣破碎惹人心動的皇帝,能夠成為劇情綱要裡的萬人迷吧。
時南絮很少有離陸君辭這麼麵對麵近距離對視的時候,所以她才發現少帝的唇角是有一顆痣的。
不像美玉上的瑕疵,反倒增了一絲難言的豔氣。
時南絮垂下了眼睫,不再直視天子麵容,心底有點古怪的感覺。
她總感覺主角受這身上的破碎感,像是刻意營造出來的。
是為了惹白月光陸重雪憐惜嗎?
陸君辭靜靜地看著一襲青衫冷清的時南絮,圓潤清澈的眼眸未起半分波瀾,隻是在看到她依著禮節垂下眼睫不再看他時,眼底劃過一絲暗色。
他是君,而眼前人則是臣。
攙扶著時南絮的手微微收緊,卻不曾讓時南絮發覺自己被掌控得這般緊。
他不再有剛被攝政王陸重雪推上皇帝之位的茫然無措。
陸重雪對朝廷的把控,對自己的夫子這般的把控,讓陸君辭明白了一個再淺顯不過的道理,他不過是個傀儡棋子,攝政王陸重雪則是操縱絲線的傀儡師。
若是身為皇帝,空有位置,而無實權,便會如這般,連自己性情溫和純善的師長都守不住。
不過他會再快些。
師長仰慕君子般溫潤如玉的人,他裝便是了。
便是喜歡女子,他也可以扮紅妝。
少年唇色淺淡的唇微微抿出一個輕淺如水的笑,“老師既然入宮了,便隨朕前去書房罷。”
時南絮被一眾宮人恭恭敬敬地領到了書房,正百無聊賴地翻看案桌上少帝工整卻略帶鋒芒的字跡。
倒是沒想到一段時日未見,這孩子進步的這麼快。
青山翠玉屏風後忽而傳來點零星的響動,時南絮擱下手中的墨寶看去,卻是被震驚得直接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