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華宮禁樂18 晉江獨發(2 / 2)

眼看天色已經有些晚了,時南絮便婉拒了寺廟主持留下來用齋飯的好意。

晚來天欲雪,看那暗沉的天色,若是不儘快下山,隻怕是雪都要將下山的路淹沒了。

因著下山步履匆匆,時南絮未曾注意到擦身而過的藍衣青年,麵目清秀俊雅,眼尾生了顆淚痣,便顯得身上的書生墨香氣沒有那麼重了。

所穿的衣著雖然不顯得簡陋寒酸,但手肘處的布料已漿洗得有些略微發白,可見家中許是有些貧寒。

穿著藏藍色棉袍的青年看著迎麵走過來的身影,先是一愣,而後迅速收回目光低下了頭,不敢再看。

那通身溫和矜貴的氣息,一看便知出身不凡。

因著寺廟中清靜,而且進京趕考的文人無需銀錢便能借住,所以不少家境貧寒的書生都會選擇來青山寺。

不過一息之間,纖瘦的青衣身影就已經擦肩而過。

沈亭鬆心底微微鬆了口氣,抬起沉重的腿就準備繼續上山,鞋襪已被雪水浸濕了,冷得厲害,他需得快些回到寺廟中才是。

隻是步履卻忽然停住了,沈亭鬆的目光落在了雪堆中一枚綴著五彩羽毛流蘇的玉佩上。

沈亭鬆吐出一口白霧,俯身拾起那枚玉佩,拂去上麵沾染的薄薄一層的細雪,露出了雕琢出來的白鶴樣式。

玉佩入手觸感溫潤,還有些暖意,似是還帶著主人身上的體溫,還帶了點淺淡的冷香。

大概是剛才那位貴人落下的,沈亭鬆忙回過頭來,想要呼喚那位貴人,卻發現那兩人的身影早就不見了,再追上估計也來不及了。

沈亭鬆站在原地等了一會,仍是沒見人回來找這玉佩,四肢已是快凍得僵住了,他將手心裡的玉佩收攏進袖中。

看那位大人氣度不凡,日後若是能留在京城,總有機會和緣分能尋到人,然後將這玉佩歸還給他的。

君子不取不義之財,這玉佩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縱然家境貧寒,也不可貪了此物。

沈亭鬆好生安放好玉佩,才繼續往山上的青山寺走,留下的雪印又很快被新雪掩埋乾淨。

雪夜靜謐的很,長街上隻能聽到馬車的車軲轆將雪粒子碾碎的細微聲響。

時南絮被這馬車顛得有些昏昏欲睡。

她迷迷糊糊地由著碧月把自己攙扶下來,然後所有的睡意在看到蹲在宅邸門前纖瘦的少年身影時消散了乾淨。

“陛下?!”

“這冰天雪地裡的,你怎得不敲開府門進去?”

許是聽到了馬車停下來的動靜和來人的驚呼,雪白的臉蛋燒得通紅的小皇帝抬起腦袋看去,濕潤黝黑的眼眸茫然地望著時南絮。

也不知少帝在這雪夜裡蹲了多久,隻穿了件雪白的中衣,草草地披著玄色毛氈披風。

沒在這寒冬夜裡被凍壞也真是好運氣。

少年的眼眶在看到來人的時候就紅了,水汽迅速繼續成淚珠,在墨玉珠子般的眼眸中蓄了半晌,像是再也忍不住般落了下來。

尚還青澀的少帝陸君辭噙著淚,宛如一隻被遺棄了的幼犬般嗚咽著,細聲細氣地喚時南絮,“夫子.........”

時南絮解下身上披著的大氅,兜頭罩在了陸君辭身上,然後匆匆行了個禮,將手裡的暖爐放進了小皇帝懷裡,牽著他的手往宅子裡走。

“微臣來遲了,還請陛下不要怪罪。”

回廊裡燈火熹微,朦朧的光暈柔和了時南絮的輪廓,冰涼的指尖感受到了時南絮掌心的溫熱。

眉眼精致如畫的少年不著痕跡地將臉埋進了大氅的雪狐絨毛領子裡,鼻尖輕嗅著那淺淡的冷香。

大氅才解下來沒多久,還殘存著時南絮身上的氣息和溫度,就像是這清冷的香氣能夠浸入四肢百骸的骨髓深處一般。

當朝少帝陸君辭略微低下眼簾,心中生出絲絲縷縷的滿足感,像是藤蔓般一點點將心臟纏緊占滿,不留一絲空隙。

冬日大半夜的,時南絮還著人去東街尋大夫過來。

時南絮本想著的是去請皇宮裡的太醫來給陸君辭看病放心些,卻不曾想躺在病榻間,燒得都有些迷迷糊糊的少年伸出滾燙的手,輕輕勾住了她的手指。

停下來的時南絮側目看去,就見少年睜著一雙淚眼,晶瑩剔透的淚珠子不住地滾落,嗚咽著說道:“夫子,照雲是偷偷跑出宮來的。”

陸君辭一邊落著淚,一邊牽住了時南絮的袖擺,哭得都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但卻並不吵鬨,連纖長濃密的眼睫都沾上了淚珠。

“我.......朕不敢讓皇兄知曉。”

都哭成這樣了,還記得要改口稱自己為朕,讓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這番話的言下之意,就是在乞求時南絮彆就這麼送他回宮,彆讓攝政王陸重雪知曉此事,不然定是要罰他的。

時南絮經常能夠看到小皇帝哭,但在她麵前哭得這麼傷心還是頭一回,纖瘦的肩頭都不住地輕顫著,可見是怕極了惹來陸重雪厭棄。

回過頭的時南絮一垂眸,就對上了陸君辭那雙蒙著氤氳水汽的眸子,看著好不可憐,牽著時南絮的手指就像是怕被她拋棄了一般。

無奈的時南絮終究是心軟了,輕歎了口氣,回握住了小皇帝燒得滾燙的手,坐在了榻邊,柔聲道:“陛下放心罷,臣就在這。”

夜裡大夫看過喝了藥之後,陸君辭已是不發熱了,還將那身被雪淋濕透了的衣裳換了。

身著白衣半躺在軟榻上的小皇帝,生了雙純然無辜的下垂眼,靜靜地坐著的時候就宛如一樽陷於綾羅綢緞中的玉菩薩像,蒼白孱弱的模樣,眉眼間還殘存著一股稚嫩的少年氣息。

守了小皇帝大半夜的時南絮有些乏了,靠著床沿微微闔上了雙眼。

隻是她有些奇怪,小皇帝在宮中,燒成這般竟然沒有人照料他嗎?

若是一個不慎直接給燒傻了,或是病逝了,可如何是好。

劇情綱要裡最核心的人物要是就這麼沒了,時南絮怕是要揪著那幾個宮人問到底了,還得問問陸重雪是怎麼養人的。

陸君辭抱著懷裡時南絮給他的兔子,指尖小心翼翼地觸碰過兔子雪白的絨毛和耳朵,耳尖有些泛紅地將睡著的兔子放回了竹籃裡。

他還記得方才夫子笑著說,這兔子可真是像極了他。

榻邊坐著的時南絮因為睡著了,有些穩不住身形,控製不住地往榻上倒去,少年見她這樣,伸手去扶著她倒下,最後時南絮就這般剛好枕在了陸君辭的膝上。

陸君辭盯著時南絮的睡顏出神,水汽又不自覺地湧上了眼眶,色澤沉鬱幽深的眸子裡儘是難言的略顯病態的情意。

溫熱的手指碰上了時南絮瑩白的臉側,細細描摹著。

一滴滾燙的淚不知何時墜在了時南絮的眼尾。

本就睡得不安穩的時南絮眼睫顫了顫,睜開了茫然的雙眼。

就這麼和少帝陸君辭盈滿深情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時南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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