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青絲披散於肩頭,如水中妖魅一般,卻不自知。
一抬手,陸重雪將她緊緊地扣在了自己的懷裡,埋首於她肩窩處深深地吸了口氣,鼻尖充斥的,都是和他一樣的冷香。
心頭躁動不安的怒火,這才漸漸消退。
已經清醒的差不多的時南絮惴惴不安地任由他抱了自己好一會,才細聲問道:“你好些了嗎?”
陸重雪鬆開了她,未曾回答,隻是靜靜地注視著眼前人,似乎是在等她準備如何同他講拉蘇勒的事情。
時南絮被他這平靜的目光看得頭皮發麻,在袖中翻找了一會,摸到了一支黑檀木發簪,便像獻寶似的遞到了陸重雪的麵前,“我在逛夜市的時候,一眼便瞧中了這支簪子,因為這檀香味和你身上的氣息很像,所以我便買下了。”
陸重雪垂眸看了許久她白嫩的掌心裡躺著的那支黑檀木簪,久到時南絮的指尖都忍不住微微瑟縮了起來。
到這時候,陸重雪才無聲地轉過身去。
“替我綰發吧。”
方才一通折騰下來,陸重雪原本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青絲也已經變得淩亂了許多,就連玉冠都歪了。
以陸重雪矜持守禮的性子,自然是不能容忍自己這般形容不整的模樣的。
時南絮猶豫了一會,靠過去,以十指為齒梳,細細地梳順了陸重雪滿頭青絲,再用黑檀木發簪仔細束好。
陸重雪一直靜靜地坐著,任由時南絮梳理他的發絲。
時南絮本以為這樣就算蒙混過關了,誰知陸重雪哪裡是這麼容易放過她的性子,綰過發後就握住了她的手腕,眨眼間顛倒。
令時南絮連瑩白的指尖都泛紅了的是她沒想到以陸重雪這樣矜貴守禮的性子,居然直接在馬車中便開始秋後算賬了。
纖纖五指攥著馬車的簾子,不由得繃緊了。
隨著馬車的車軲轆間發出一聲碰撞的聲響,陸重雪淡聲發問,端的是謙謙君子的溫潤姿態,“絮絮飲了幾杯馬奶酒?”
眼淚滑落,跌到了陸重雪赭紅色的披風上,時南絮哪裡記得具體多少杯,隻記得自己和拉蘇勒搶酒壺的事情,可要老老實實是說一壺的話,陸重雪肯定會真讓她一壺都不夠喝的。
“不.......不記得了。”
“記不清了嗎?”陸重雪托起時南絮,修長的手指穿過微濕的青絲,很有耐心地溫聲說道:“可我進屋時,分明看到了一隻空了的玉壺和棄置於一旁的狼紋錦緞,那草原野狼莫不是還將其弄得溺了不成?”
時南絮眼睫顫了顫,撲朔迷離的,忙伸出手去捂陸重雪的唇,她哪裡聽得陸重雪頂著一張這樣光風霽月的清俊麵孔,用清冽如泉的嗓音說出這等話來,而且忙不迭地否認辯駁,“未曾有過!”
說起這事,時南絮都從未想過這般的事,現如今回想起來,連腦袋都快搖成撥浪鼓了。
陸重雪見她這眼眶微紅的模樣,不再說什麼,隻是臨近天明將睡過去的時南絮送回了宅邸。
而這一覺,時南絮直接睡到了夜裡才起來,剛坐起身就看到坐在榻邊的少年,穿了一身天青衣裙,披著雪色的鬥篷,手上正把玩著那對時南絮還沒有完全做好的鹿皮絨護袖。
燭火熹微,柔和了他昳麗的眉眼。
是少帝陸君辭。
聽到榻上人起身的動靜,少年轉過身來衝著時南絮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夫子醒了,現今感覺好些了嗎?”
時南絮揉了揉頭痛欲裂的額頭,都有些記不清楚是何人送自己回來的了,隻記得那人身上的冷香,“好些了,隻是額頭還有些疼。”
她記得自己好像是在年夜廟會和陸重雪走散了,結果被自己親手放了鴿子的拉蘇勒給抓了個正著,然後拽去質館中喝草原上的馬奶酒了。
至於醉酒之後的一幕幕,時南絮自是記得的,但還不如忘記了才好。
“今日上朝時看到夫子未曾來,我著人問了,才知是夫子身體不適,今日告假了。”陸君辭抬著那雙純然無辜的眼眸看向時南絮,“夫子瞧我這身衣裳好看嗎?”
少年人輪廓線條柔和,穿上女子的衣裙也不太顯得違和,反倒有種英氣和柔和之氣糅雜在一起的微妙感。
時南絮借著朦朧的燈火仔細瞧了瞧,溫柔地笑道:“好看。”
得到滿意答複的少年笑了起來,拿著手中那對鹿皮絨護袖問時南絮,“這是夫子給照雲縫製的新年禮嗎?”
說著,陸君辭的指尖觸到了手背上的傷痕,眉眼間似有落寞之色,“皇宮裡的夜,冷清的很。”
時南絮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對上了少帝盛滿了細碎光芒的雙眸,顯然是在期待著什麼的。
他們一個個的,是都對這護袖有什麼執念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