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漫長的冬夜 斯年·其十七(2 / 2)

“約翰”距離他越來越近了。

背後的門板,隱約傳來指甲刮蹭的聲音。

蘇路不再分神、摒棄雜念,專心閱讀殘頁內容——

【19xx年 12月11日天氣 暴雪】

【今天是塞西莉亞的八歲生日,安娜和威廉為塞西莉亞準備了一個八層的大蛋糕。安娜為女兒點燃蠟燭,塞西莉亞騎在父親的肩頭準備許願……】

掛在牆上的畫框,驟然如同融化的糖漿一樣淌落,與粉色的床單進行融合;床上的玩偶們紛紛融化,橙色、綠色、棕色、黃色……各種各樣的顏色攪和在一起。

周遭的環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蘇路再抬起頭時,他已然置身於回憶殺的世界。

在他身邊,黃律嵐瞪大了眼睛,眼神癡呆。

黃律嵐還是第一次進入回憶殺。

蘇路向他進行了簡單的說明,兩人的注意力,挪向蛋糕前方的三個人影——

塞西莉亞坐在威廉的肩頭笑得正開心,安娜也笑道:“生日快樂我的女兒,快許個願吧。”

威廉附和:“是啊,我親愛的塞西莉亞,該吹蠟燭了。”說著,威廉鼓起嘴巴,做出一副要幫塞西莉亞吹滅蠟燭的姿態。

塞西莉亞連忙阻止:“住嘴爸爸!蠟燭是我的!我的!你不許吹!”

女兒伸手去捂爸爸的嘴,結果手指不小心摳進了爸爸的鼻孔裡。

“哈哈哈哈哈哈哈!”三人笑作一團。

“好的,彆鬨了,該許願了。”安娜道。

塞西莉亞閉上眼睛,雙手合十。

屋外,雪花沉默飛揚。

“咚咚咚咚咚!”

劇烈的敲門聲擾亂內外的寧靜。塞西莉亞下意識睜開雙眼,望向大門。

“喬薇婭,你去看看是誰在敲門?”安娜吩咐守候在旁邊的女仆。

女仆:“好的夫人。”

她奉命走朝門口的方向,蘇路和黃律嵐跟在她身後。

黃律嵐幾步跑上前,試圖伸手攔截,女仆徑直穿過他的手掌。

回憶殺的世界隻會記錄已經發生過的事,女仆當然不可能受黃律嵐乾擾。

她來到門邊,將大門拉開一條縫:“……你們是?”

門外站著一男一女。女人用可憐的語氣說:“尊貴的小姐,我和我的丈夫,我們在大雪中迷了路,外麵太冷了,能不能讓我們進去避一避?”

女仆猶豫道:“……我做不了主,你們等等,我去問問夫人和先生,他們同意的話就放你們進來。”

“感謝,麻煩您了。”

女仆回去告知了安娜和威廉這件事。

安娜連蜘蛛都不舍得傷害,更何況是兩個在雪中迷路的可憐人?聽完女仆的報告,親自走到門口去迎接。

威廉支持妻子的決定,站在妻子身旁。塞西莉亞躲在爸爸身後,好奇地打量兩位陌生人。

蘇路和黃律嵐同樣也在打量這兩個人。

他認出了其中一個:“這不是瑪麗珍夫人嗎?!”

黃律嵐一直苟在房間裡,沒見過瑪麗珍夫人:“誰?”

“古堡的女主人……”

然而在回憶殺的世界中,瑪麗珍夫人分明是個外來者!

“感謝您,尊敬的夫人、先生,還有……”瑪麗珍夫人看向躲在父母身後的小塞西莉亞,笑容和藹:“這位可愛的小公主。”

塞西莉亞露出甜甜的微笑。

瑪麗珍夫人身旁,站著她的丈夫——一個披著黑鬥篷的高大男人。

男人臉色蒼白,比身為女人的安娜、瑪麗珍夫人還要白上一個度,麵容堪稱俊美。

“……嗯?”蘇路歪頭。

黃律嵐:“怎麼了?”

蘇路:“穿黑鬥篷的這個男的……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你見過?”

“我也不確定……就是覺得眼熟。”

黃律嵐不以為然:“帥哥都長得差不多,我還覺得自己像木村拓哉呢。”

蘇路盯著他,確定他是個臉盲。

從這天起,瑪麗珍夫人和她蒼白高大的丈夫在古堡中住了下來。

場景飛速變化,眨眼間來到一個月後。

蘇路腳下的地板,變成了一條樓梯。

“塞西莉亞!”安娜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你又在玩滑樓梯!你也不怕摔下去?”

塞西莉亞使勁兒搖了搖頭,小手指著樓梯:“它會接住我的!”

安娜笑罵:“你這孩子在說什麼胡話?”

塞西莉亞:“是真的!”

“好了,以後彆再玩這種遊戲了知道嗎?太危險了,小心把你摔成一個小傻瓜。”安娜捏了捏塞西莉亞的鼻子。

“走吧小傻瓜,吃飯時間到了。”安娜拉起塞西莉亞的手。

……

今天的午飯是一鍋甜菜湯。

窗格外,白色的冰晶洋洋灑灑落下,這個冬天格外漫長而寒冷,仿佛要延續到時間儘頭。

大雪封山,地窖裡儲存的食物快要消耗殆儘,而運送食物的馬車被積雪阻隔在山下。

瑪麗珍夫人和她的丈夫坐在長桌的另一端,碗裡飄著零星幾片菜葉子,清湯寡水的午餐令她很不滿意。

“爸爸,雪什麼時候能停啊?”塞西莉亞天真懵懂地問道。

威廉撫摸著女兒的發絲:“快了,明天一定能停。”

塞西莉亞:“可是你昨天也是那麼說的,還有前天、前前天。”

威廉笑了笑,眉眼夾雜憂愁與苦澀。安娜見狀,用其他話題轉移了女兒的注意力。

夜晚,威廉和安娜相互依偎在窗邊,塞西莉亞已經進入了夢鄉,他們這兩個大人卻無法入睡。

威廉:“親愛的,你先睡吧,我去地窖裡看看還剩多少糧食。”

安娜拉住他:“我昨天讓喬薇婭去看過了……威廉,我們的食物不多了。”

威廉歎氣:“都怪我,當初選擇買下這裡。”

安娜:“怎麼能怪你呢?都怪這裡的雪景太出名了。”

“是啊,這裡的雪景真的非常美麗。”威廉握住妻子的肩頭,視線投向無儘的雪原。

安娜倚靠在他肩頭:“真美……”她抬頭看向丈夫,“可是晴朗的天氣一定更美。親愛的,你覺得呢?”

威廉低頭看她:“親愛的,我也這麼覺得。”

安娜向上帝祈禱:“希望明天一覺醒來,我們都能看見雪白的平原變成綠色的曠野,鮮豔的花朵在庭院中盛放。”

……

“你覺得上帝聽到他們的祈禱了嗎?”黃律嵐站在窗簾後問。

蘇路想了想:“不好說。”

場景再度變化——

蘇路和黃律嵐來到了三天後的廚房。

大雪緊密到一定程度;地窖中最後一顆土豆,此時正在鍋爐中翻滾。

沒有食物了。

威廉扛上□□,在這片雪原中偶爾會有雪狼出沒,他決定去碰碰運氣。

然而威廉再也沒有回來。

……

深夜,瑪麗珍夫人和她麵色蒼白的丈夫,找到了管家老頭。

當天色蒙蒙亮時,三人達成了某種協議。

之後發生的事,蘇路有些不忍直視,可惜,回憶殺的世界與這件事本身一樣,寒冷、黑暗、罪惡而殘酷。

當沒有東西可以果腹時,人就成了最好的食物。

兩個成年女人體重有一百公斤,八歲小女孩體重是成年人的一半,二者相加能達到一頭肥豬的重量。

一頭豬,夠三個人省著吃很久。

老頭按照約定,拿走了安娜的項鏈、戒指、耳環以及其他財物,打算等雪停後拿出去變賣。

雪再也沒有停過。

一個月後,鳩占鵲巢的三人因為寒冷和饑餓死在了古堡裡。

看到這裡,蘇路終於理清了日記的整體脈絡:19xx年,富商威廉買下了這座古堡,帶著妻子安娜和女兒塞西莉亞入住。

開始的幾年很幸福,直到塞西莉亞八歲生日這一年,古堡外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天氣變得惡劣,食物被消耗殆儘,威廉外出打獵再也沒有回來,留下的妻子和孩子被管家老頭以及不速之客當成了食物。

黃律嵐:“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房子不要買太偏的,否則遇到自然災害跑都跑不了。”

蘇路:“難道不是不要輕易給陌生人開門嗎?”

兩人同時朝對方一點頭:“你說得對(確實)。”

黃律嵐:“不過,有個問題我想不明白……”

蘇路:“我覺得我們想的是同一個問題。”

兩人對視:“日記到底是誰寫的?!”

這人以攝像頭視角旁觀了整場悲劇——總不會真的是攝像頭寫的日記吧?

蘇路:“糟了!”

他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瑪麗珍夫人和老頭,明示了這座古堡中存在一個“怪物”,正是這個“怪物”禁錮了他們,強迫他們割肉來喂養外來的旅客。怎麼看,這都是一種懲罰行為。

日記會不會是這個“怪物”寫的?如果是的話,破壞“怪物”的核心,就等同於殺死了“怪物”。

“怪物”死後,瑪麗珍夫人和老頭,還有她那個沒露過麵、但是看顏值怎麼看都像最終boss的丈夫,豈不是會立刻掙脫束縛?!到那時,他們這些玩家還能活著走出古堡嗎?!!

蘇路變得異常焦慮——

破壞“怪物”核心這個任務,被滿級大佬接了。

必須要阻止大佬!!!

“臥槽!”黃律嵐忽然攥住他的胳膊,手指抖如篩糠:“那、那是什麼鬼東西?”

在一塊平靜的地板上方,緩緩爬出一條黑色的人形。

人形穿著一雙白色雪地靴。

“是‘約翰’——這鬼東西居然還識字?!!”

鬼東西不可怕,就怕鬼東西有文化。蘇路大為震撼:“它讀了日記後追進來了!!”

“啊啊啊啊啊啊快跑!”黃律嵐化身尖叫雞。

……

——

與此同時,滿級大佬抬腿踏入某個房間。

在他麵前,是“怪物”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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