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路起身,轉頭時,小月站在他的身後,欲言又止。
蘇路:“……”
“小月,我真的不用去看醫生,你聽我解釋啊!”
——
審訊室內。
獄警A又重複了一遍問題:“透明塗料是哪裡來的?”
這種塗料,單憑服刑人員不可能弄到手,獄警A認定他有同夥。
微胖男人雙唇緊閉,什麼都不肯說。
“是你偷來的?還是某個獄警給你的?”儘管在提問,但獄警A更傾向於後者。
“……”微胖男人不發一言,身體微微前躬,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握緊。
“好吧。”獄警A上半身後仰,“你擁有保持沉默的權利,我也擁有限製你自由的權利。在你開口前,就一直待在這裡吧,如果你喜歡這樣的話。”
獄警A起身離去。微胖男人的手指緊了又鬆。審訊室裡僅有一張桌椅,伴隨時間流逝,他的內心越發焦躁不安。
“噠。”門外傳來腳步聲,審訊室的大門被人從外麵拉開,獄警C的聲音落入微胖男人耳中:
“是我。”
微胖男人猛然抬起了頭。
“沒說什麼吧?”皮鞋聲上前兩步。
微胖男人用力搖頭:“沒有,我什麼話都沒跟其他人說。”
獄警C滿意地笑了兩聲:“很好,你乾得不錯。”
微胖男人燃起希望:“那我可以出去了吧?我、我都是聽了您的命令……”
“可以,當然可以,不過你需要在這張單子上簽個字。”獄警C把一張A4紙放到他麵前。
微胖男人掃了一眼:紙頁非常乾淨,上麵連一個字都沒有。
“這是?”一張空白的A4紙,令微胖男人泛起疑惑。
“啊,隻是需要采集你的簽名。現在簽吧,簽完就能出去了。”
微胖男人遲疑地接過筆,在他下定決心前,獄警C繞到他的身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語氣輕鬆地抱怨道:“這次真是可惜啊,差一點就能讓那個小子傾家蕩產了。”
“十頭豬,二十萬點數,他要是拿不出來,就必須拿其他東西來抵,例如那小子手上的戒指——我想應該比豬值錢吧?”
肩膀感到壓力,然而微胖男人的餘光中卻什麼都沒有。他汗顏道:“是、您說得是。”
獄警C向他抱怨了好一會兒,話鋒一轉:“對了,關於你的檔案,我已經幫你從檔案室調了出來。”
微胖男人:“真的嗎!?”
“你看看。”獄警C將一封檔案扔到他麵前,封皮上印著他的編號。微胖男人瞧了眼旁邊的空氣,似乎在顧及些什麼。
獄警C:“你拆啊,沒事的。”
微胖男人這才放心拆開。
瀏覽完自己的“罪名”,微胖男人的手指陷入手心,像是覺得不忿。
“你現在就可以根據檔案寫上訴書。”獄警C道,“正好有我在,還可以提點你兩句。”
圓珠筆飄到了他的鼻尖前,微胖男人猶豫片刻後,伸手接過:“……謝謝長官?”
“不客氣啊。”獄警C含著笑音,“你幫了我那麼大的忙,應該的嘛。”
在微胖男人寫上訴書時,獄警C真如自己所說,為他提了很多有用的意見,在完成以後,微胖男人也不禁對獄警C泛起感激之心,一個勁兒的對他說謝謝。
“客氣什麼呀?你一定能出去的,到時候我們還能一起喝酒呢。”獄警C隨意地說著,把那張空白的A4紙提到他麵前:“還有這個,一起簽了吧。”
他低頭毫不猶豫簽下自己的編號。
之後,他就真的被放出去了。
第二天的放風時間,微胖男人在路過樓梯口的拐角時,看到了負責收錄上訴書的信箱。
信箱怪談他還是聽過的。微胖男人在確定隻有一個信箱後,放心地將上訴書投入其中。
到了第三天……
“啊——啊!!!”
淩晨時分,一名負責分發早餐的矮胖雜役,率先發現了他。
彼時的他被塞在信箱裡,四肢扭曲折斷,肚子裡裝著親筆寫下的上訴書。
……
——
“什麼聲音?”
蘇路從遮光簾裡探出個頭。他揉揉眼睛,腦袋撇向聲音的來源方向。
窗外,矮胖雜役連滾帶爬地跑過,嘴裡驚恐地嚷嚷著:“死人了!死人了!”
不少人被動靜驚醒,隱約傳來嘈雜的討論聲。
誰死了?
這個念頭從蘇路腦海中閃過。在隨後響起的監獄長廣播裡,果然提到了這起事件——
“早安,諸位服刑人員。今天太陽還沒升起來,A號監區的某一層樓就變得格外吵鬨呢。讓我看看發生了什麼……噢,原來是有人投錯了信箱啊,那沒事了。”
……投錯了信箱?
信箱平常隻有一個,當出現異常情況時才會出現兩個——是有人二選一選錯了嗎?
那人可真是不幸。
蘇路爬下床,洗漱完畢後,從黃色袋子裡掏出一盒白米糕,米糕表麵覆蓋著一層棕色的紅糖糖漿。
坐在一塊兒吃早餐時,冬瓜男忍不住說起這件事:“怎麼還有人投錯信箱的?”
蘇路隨口道:“可能是太想出去了?”
冬瓜男神秘道:“我看不一定。”
蘇路:“哦?莫非你知道點什麼?快快說來聽聽。”
冬瓜男盯著他手裡的米糕。
蘇路分了一塊過去:“給,這塊上麵紅糖多。現在能說了吧?”
冬瓜男咀嚼著米糕,口齒不清道:“……我其實也不清楚。”
“靠!你驢我呢?”
冬瓜男:“對了,你的上訴書收到回信了嗎?”
“還沒有呢,估計就這兩天了。”
冬瓜男:“你一定能通過的!”
蘇路:“謝謝,但我不會再給你米糕了。”
冬瓜男失落地啃起饅頭。
吃完早飯,獄警A來點名時,蘇路湊了過去:“長官,早上是誰出事了啊?”
獄警A翻看點名冊:“你認識的,是你們養豬車間的組長。”
“他怎麼出事了?”聽到出事的是微胖男人,蘇路的眼睛變圓了。
“啪”的一聲,獄警A合上點名冊,這事兒他也覺得古怪:“那小子昨天下午還打死不認,到了晚上突然就在認罪書上簽名了,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簽名?”
“是的。”
獄警A現在還能回想起拿到認罪書時的詫異心情——當時是獄警C遞給他的。
微胖男人是眼瞎了嗎?看不見那是一張認罪書?
還有信箱,他看不見有兩個信箱嗎?還要去賭那二分之一的概率?
獄警A評價微胖男人:“迷之人物。”
……
——
上午十點,放風時間。
廣播中傳來監獄長的聲音:“收到氣象台播報,人雨橙色預警。請各位服刑人員留在房間內不要外出。重複一遍,人雨橙色預警,請各位服刑人員留在房間內……”
糟糕的天氣。想到外麵正在下一場可怕的雨,蘇路的心情也收到了影響。
他現在很焦慮——自己的上訴結果究竟如何?都快二十天了,怎麼還沒消息?
他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時間在不安的等待中流逝。
窗外響起獄警A的聲音:“5016號!”
“在!”聽到自己的編號,蘇路朝窗邊走了過去:“長官,您叫我嗎?”
“嗯,你有新的信件,好像是上訴結果出來了。”
“什麼?!”蘇路心臟狠狠被這個消息狠狠一拍,“出來了嗎終於!”
獄警A又“嗯”了一聲,在遞給他以前,說了一句奇怪的話:“不要抱太大希望。”
“……可以告訴我原因嗎?”令人不解的問題,蘇路忍不住開口問了出來。
獄警A:“上訴成功的概率,通常來說很低。”
蘇路:“很、很低是有多低?”
獄警A想了想:“大概不到百分之一吧。”
聽到這個概率,蘇路捂住心臟,身形劇烈搖晃了幾下。
獄警A走後,蘇路的手,抖得像患上了帕金森。他的手指搭上信封邊緣,卻幾次從邊緣滑落。
蘇路總覺得:手裡的這封白色信件包裝得特彆嚴實,他不方便看到裡麵的內容。
“小月!”蘇路敲敲向日葵遮光簾,詢問裡麵陽光開朗的大男孩:“你睡了嗎?我的上訴結果出來了,你要是沒睡,能不能幫我看看通過沒有?”
不等對方回答,蘇路就將信件丟進了遮光簾內。
被砸腳的小月:“……”
片刻後,遮光簾內傳出小月的聲音:“你……”
蘇路:“過了!?”
小月:“沒過。”
蘇路:“你再說一遍,什麼沒過?”
小月:“你的上訴信。”
蘇路:“我的上訴信怎麼了??”
小月:“沒過。”
蘇路:“誰的上訴信沒過???”
小月:“……你的。”
蘇路:“我的上訴信怎麼了?”
小月:“……”
人生,怎麼會如此艱難呢?
蘇路慢慢垂下了頭——
他的人生……他接下來的人生,就隻能留在監獄裡養豬了嗎?
每天過著六點鐘起床、晚上九點前睡覺的生活,中間漫長的時間用來養豬、玩五子棋和發呆,沒有任何娛樂活動。他才十七歲啊。
蘇路開始懷疑起了人生。
尚小月觀察他,嘴唇微動。就在這時,獄警A去而複返:“5016號。”
尚小月抹去了說話的想法。
蘇路用鬼魂的聲音回複:“到~~~”
獄警A打了個寒顫:“你怎麼了?”
“我~沒~~過~~~~”
“沒過不是很正常嗎?都叫你彆抱太大希望了。”獄警A不以為意,安慰了他兩句:“沒幾個人能靠上訴出獄的,想開點。”
蘇路:“嗚嗚嗚嗚嗚嗚想不開。”
獄警A:“至少你豬養得不錯,掌握了一門賺錢的技能。”
蘇路:“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可這是無限流啊。”
他正傷心難過,獄警A說起正事:“5016號,有人來探監,你要見嗎?”
“……我嗎?”蘇路迷茫。
目前已知:第三監獄處於S級副本春嬌市內,他在春嬌市內沒有——也不可能有親戚好友,什麼人會選擇來探望他?
“是誰?”他問。
“好像叫決……決……”獄警A一時想不起來。
“決無神?!”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