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裝著蘇路駛離了這一站。
他趴在窗口, 眼神複雜地注視小月被怪談淹沒。
他像是覺得喪氣似的,低低“唉”了一聲。
列車進入隧道,窗外的景象變得漆黑如墨。
蘇路轉過身子, 坐正了。
在他麵前, 躺著兩隻棕色皮鞋,皮鞋上方是兩條褲腿。
獄警A怎麼還沒醒?
就這樣把他放在地板上……似乎不太好……要不要把他扶到椅子上呢?
蘇路看了看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嗯,還是算了吧,獄警A也挺重的。
“唉……”蘇路又歎了口氣。
這樣一來,他跟小月算是不死不休了吧——如果小月能活下來的話。
畢竟是榜二大佬,問題應該不大。
腦海裡浮現出與小月相處的點點滴滴,蘇路又歎了口氣。
說完全不遺憾失落,那是騙鬼的。
可是當時那種情況, 他隻能率先動手了。
“唉……”
“你怎麼老是歎氣?”
“我就是忍不住,唉。”
咦?
蘇路一個激靈:“誰?!”
地上的雙腳姿態出現了變化——獄警A坐起身, 語氣迷茫道:“我這是在哪兒?”
獄警A終於醒了!!
蘇路激動道:“這裡是地鐵站!我們在地鐵上!”
“……地鐵?”
“對!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嗎?”
獄警A想了想:“大概記得……”
當時,獄警A正盯著自己的手機。
牆上的掛鐘顯示當時的時間是:【00:30:56】
他理都沒理, 專注手機左上角的數字——
還有十秒。
十秒鐘後,手機左上角的數字跳到了【00:00:00】
零點一過, 休息日正式來臨。獄警A把手機放到一旁,打開更衣室的櫃子,手指開始解衣領的紐扣。
他準備下班了。
忽然, 獄警A聽到背後有腳步聲。
他回過頭, 有些沒料到:“部長?”
稍微頓了頓, 獄警A想起部長不久前升了職, 現在應該稱呼他為:“監獄長。”
監獄長的目光中含有審視:“小宋,我有一個問題想谘詢你。”
獄警A下意識拿過手機:“是,您問。”
部長這個人, 獄警A對他算有一定了解:執法冷酷,行動高效,做事從來不喜歡拖泥帶水——
“是你,告訴了服刑人員休息日的具體日期嗎?”監獄長簡單直接地問。
隻有傻子,才會當著監獄長的麵承認這種問題:“不是。”獄警A堅決果斷道。
“真的嗎。”監獄長冷冷道,“你敢拿市長的名諱起誓嗎。”
拿市長名諱起誓的效果,就跟在市區內不能撒謊一樣,違背誓言就會被送上法庭。
“……”獄警A沉默了。
他試圖狡辯:“我和同事聊天時無意間提到過這個話題,可能被有心的服刑人員聽見了。”
“是嗎。”部長有一個習慣,那就是他肯定的事,在“問話”時尾音並不會攜帶應有的上揚。
“你敢拿市長的名諱起誓:你不是故意的嗎。”
“……”獄警A沉默二次方。
他開口:“部長……”
監獄長:“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獄警A低下頭,有些話他一直埋藏在心裡,從未和其他人提及。
但是今天,他想說出來。
“您難道不覺得:市規過於苛刻了嗎?”獄警A略有些激動,“那些服刑者……有些還隻是孩子,隻是因為不小心扔了個紙團、或者一句無心的謊言,就要被送上法庭!而那些審判他們的人……”
陪審團通通戴著麵罩,沒有人知道麵罩後他們的真實身份,他們可能是無關路人、可能是身邊親近的人、可能是任何摘下麵罩後道貌岸然的人,當他們戴上麵罩,就不再是平常熟悉的人。
因為無人認識他們,他們也不需要為自己肆意的批判負責。
匿名的審判者,是法庭上最恐怖的存在。當一群人擁有了足夠的隱私和自由,那麼人性的陰暗麵將會暴露無遺。
獄警A不知道:因為陪審團陰暗麵被送進監獄的人有多少,他同樣沒有資格批判陪審團,他隻是……隻是替服刑者感到不平。
“你太正直了。”監獄長感慨,“在這個城市,黑白並不重要。”
獄警A不明白,他感覺胸腔裡長期擠壓著一團情緒,令他快要窒息了:“如果黑白不重要,那到底什麼才是重要的?”
監獄長直言:“遵守市規。”
獄警A一愣。
他苦笑:“您的意思是,市長隻是想要一群聽話的人?”
“對。”監獄長點頭,“市長隻需要工具人。”工具人而已——誰用得順手,誰就能上位。
“……”獄警A沉吟,“那我是肯定不合格了。”
市長不會需要他這種會思考的工具。
“明天我會遞交辭呈,感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獄警A識相道,疲憊轉身。
監獄長從背後按住了他的肩。
獄警A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部……監獄長?”
“小宋。”監獄長的聲音傳來,“對你的懲罰,可不是辭退那麼簡單。上次的越獄事件市長高度重視,命令我著重調查。”
他調查發現:他的上一任不止是個酒囊飯袋,還和副本《人體藝術》中的變態醫生有牽扯。變態醫生與酒囊飯袋做交易,買賣服刑人員,造成監獄副本難度飆升。
隻有魔王級彆的Boss才有權利更改副本等級——彆說酒囊飯袋,就算是市長都不夠格的。
春嬌市區以及郊區的所有副本,理論上都受市長管轄。出了這種事,市長必須出來管一管了。
酒囊飯袋在越獄事件中gg,變態醫生則被市長單獨傳喚。作為懲罰,變態醫生所在的《人體藝術》副本,被更改為《人體怪談》副本,由市長全權接管。
最近很多犯了嚴重錯誤的人,都被送進了這個副本……
監獄長:“我很遺憾,隻能這麼說。”
獄警A:“請稍等,就因為我泄露了休息日的日期?這算什麼嚴重錯誤?!”
監獄長:“在之前那起越獄事件中呢?服刑人員為什麼會知道物品保管室和中央控製室的位置,不是你告訴他們的嗎。”
“……”獄警A沉默三次方。
他試圖逃跑,身體卻動不了。
監獄長提著他,將他扔進了一扇門後。
……
——
一瓶礦泉水送到了獄警A眼前。
蘇路真誠道:“喝點水吧。”
說了這麼多,獄警A確實感到口渴了。他道謝後接過礦泉水,擰開瓶蓋,將瓶蓋緊緊攥在手裡,仰頭喝了一口水。
瓶蓋和瓶身漂浮在空中,蘇路試圖比劃:“你這個、這個隱身效果,大概能持續多久啊?”
“應該能持續到天亮。”
蘇路點點頭,看習慣了也就還好。不知不覺中,他也坐到了地上。蘇路盤起腿問:“你是不是也見到了那個變態醫生?”
獄警A:“嗯,我醒來後,看到一個沒有頭發的人,他用一個錘子把我砸暈,之後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獄警A再意識恢複,就是在這輛車上。
蘇路和他講了中間的經過,包括他是怎麼把他從花盆裡辛苦拔出來的、怎麼躲避怪談軍團的追殺、之後又是如何奪命狂奔的。
“對了!”蘇路一拍腦門,旋身探長手臂,拿起座位上的透明球。
獄警A也早就注意到了那個球:“這就是你把血……血紅之主關起來的球?”
“是啊。”蘇路瞧了眼底部:【電量剩餘34%】
血紅之主——儘管名字與暗月絕弦中二程度不相上下,但可比後者耗電多了。
蘇路已經提前掏出了充電寶和數據線,隨時準備為血紅之主充電。
“可以給我看看嗎?”獄警A禮貌提出看球的想法。
蘇路把球遞了過去,順便自我介紹:“我叫蘇路,你呢?怎麼稱呼呀?總不能一直叫你長官吧。”
獄警A告訴了蘇路自己的名字,低頭盯著透明球,心中感到驚奇:就這個東西,真的能把一隻怪獸關在裡麵?
他不明白:“原理是什麼呢?”
坐在對麵的少年撓撓頭:“具體原理,可能說明書上會有寫吧?但我買的時候沒有說明書,這是我在地攤上淘的。”
獄警A:“地攤?”
蘇路:“對對!有人在八號車廂的食堂裡擺地攤,我過去吃飯的時候撞見就買了。”
獄警A:?
“不過,我估計原理應該跟我這條腰帶差不多。”蘇路指著腰間的皮帶,“都是運用的空間壓縮技術,好像還涉及納米什麼的?不懂。”
獄警A:??
“啊,肚子餓了。”蘇路從腰帶裡拍出一個巧克力麵包,“這還是我上次獻血時送的呢,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獄警A:???
蘇路撕開包裝啃了一口:“味道還可以……”
他抬頭,對麵的空氣中浮現三個紅色的問號。蘇路趕緊咽下麵包:“怎麼了?你有很多疑問嗎?”
獄警A點頭,點完頭才意識到對方看不見,補充說明:“我剛才看見你手裡憑空出現一個麵包……”
蘇路勾起唇角:“我再給你演示一個!”
一袋香蕉牛奶出現在他左手中。
蘇路右手握著麵包、左手舉起牛奶,神色有些小得意:“沒見過吧?”
獄警A還真沒見過——他是聽說過“從列車上下來的人”和市民有所不同,但沒想到連他們的東西都如此與眾不同。
獄警A看向手中的礦泉水:現在想來,這瓶水也是啪地一下就出現了,很快的。
獄警A感覺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你的……腰帶裡,還裝了什麼東西?方便告訴我嗎?”
“這有什麼不方便的。”蘇路一邊說,一邊往外掏東西:“吃的、用的、啥都有。”
兩人身邊,漸漸被麵包、餅乾、小蛋糕、自熱火鍋、雲南白藥、衣服、被子、拖鞋、電熱毯、帽子、繃帶、眼罩、咖啡果凍、紫色的珠子等等日常用品包圍。
獄警A大受震撼:“這些都可以裝腰帶裡!?”
蘇路一點頭:“嗯呐,隨便買了點,也不是很多,湊合著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