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品那事回去後必定還將被追查,常家那事也還沒了結,父皇一定得給常家交代,回京後等著自己的,本就是懲戒……
寧可搏,不能慫,說不定就成了呢?
寧可錯,不可漏,誰叫他輸不起?
朱永昊做著盤算,難以入眠。
“主子!”子時三刻,下人來報。“有消息了。順公公剛偷摸回了自己屋中,咱們的人探了一趟。”
原來,朱永昊一早就在行宮安排了人手。他的人雖進了皇帝住處,但碰不到藥也拿不到藥渣。配藥熬藥的過程是禦醫親手完成,而處理藥渣等事務全是由順公公親自動手。
所以他的人退而求其次,索性暗中盯住了順子。
過了子時,順子才從皇帝那邊抱著一個包袱退出來。
他的模樣小心翼翼,分明有古怪。
緊盯順子那家夥嗅到了屋中有煙味飄出。他早已探過順子屋,知道裡邊有炭爐。這樣的天氣,可用不著燒炭,所以隻能是順子有東西要燒。要被銷毀的,自然是秘密。必須查。
於是,他玩了把聲東擊西。
在順公公屋子外圍不遠處,他拿內力打了顆石子,叫一個值夜的內侍摔了個狗吃屎,伴著一旁高架上的銅盆也掉落下來灑了個一地水。
動靜太大,屋中的順公公被嚇一跳,來不及將屋中東西收拾好,趕緊拉上門跑出來。
眼瞧著順公公出來,那邊朱永昊的人便從後邊打開散煙氣的窗口跳進去了。一瞧,順公公果然是在燒東西。爐子裡邊已有不少灰,看來要燒的東西還不少。
再一瞧,此刻爐子上堆著的竟是袖口盤龍有祥雲的中衣。
快速一抖,發現被燒毀大半的中衣依稀可見血跡。
他快速撕下一小片帶血的綢緞塞進了衣中,又在火爐邊的地板上發現了一個食盒。
虧得他眼尖還機靈,順手一開,裡邊竟是藥渣。
得來全不費功夫,顯然這也是要燒毀的。
他趕緊抓了一把藥渣便離開了。
那邊罵了幾句回來的順子半點不知有人來過,繼續燒起了他的東西……
此刻朱永昊拿著那片帶血的布片,微微有些手抖。
一般人看不出,可他一眼就能分辨這布料。蘇州織造的,是父皇最愛穿的料子。聽手下說,這片布的位置是在前襟。所以,父皇吐血了。
這麼嚴重的嗎?
他房間的門被敲響,有內侍進來,並跪地磕頭請了安。
這內侍是他的大夫假扮的。
朱永昊思量許久,到底還是覺得不能坐以待斃。於是,他動用了圍場的人脈,給找了個可以進出的口。這大夫便是連夜從京中趕來的。
這大夫並非尋常,是他一直養著的名醫,承他恩情多年,早就是他心腹。
“血色帶了黑,看著似是毒。”那大夫說了這句後,又弄了銀針和藥粉。結果銀針和藥粉都變了色。
“是毒。還是很特彆的毒。”搗鼓了一陣後,大夫道。
朱永昊深吸了一口氣。
“會是毒蟲咬的嗎?”
“有這個可能。”他一時半會兒分辨不出這是什麼毒,自然有可能。
大夫又拿了那把藥渣研究起來。
“藥渣也有毒。”
“什麼?”朱永昊一愣,杯子都掉落在地。所以,父皇不是被毒蟲咬,是被人下了毒嗎?難道是老八?所以,老八已經準備好了?
他一著急,倏地起身,撐身直麵大夫。
“殿下彆緊張。這毒應該不是害人的,而是禦醫的治療手段。以毒攻毒,用來逼毒的。”
朱永昊聞言這才舒了口氣。
“不過,這些藥物的藥性很猛,毒性也非一般。從這一點看,中毒人的病情隻怕不輕。”
“你能確定嗎?”
“能!而且就這口血來看,明顯這藥方的效果不怎麼樣。隻怕,禦醫們開這方子也是在一試。”
朱永昊一下想到朱永澤上山抓蟲之事。
都對上了。
難怪晚飯前,他的人傳來消息,說皇上殿中進了老鼠,所以有人去抓了不少貓狗回去。
父皇中了毒,一時間解不了毒。所以隻好請朱永澤想法子去抓同樣的蟲來做試驗,那些貓狗很有可能是第一批試驗毒性、研究解藥和查探藥性的動物。
而到目前為止,顯然他們還沒有什麼好辦法。
“依你看,如若解不了毒,中毒人將如何?”事實朱永昊關心的,隻是這一條。
“許會要了性命。”
“解了毒呢……”
“隻怕……依舊狀況堪憂。”
“細細說來。”
“由於清毒藥物裡邊也含毒,所以即便能夠清毒成功,這些藥物也將避無可避的有一部分進入到人體。這對身體的傷害很大。所以說,解毒後身體依舊需要很長時間的清毒過程,即便可以痊愈也很難恢複如常。屬下瞧著清毒之毒亦是霸道,隻怕不容樂觀。如那強弩之末,拖延罷了。”事實他想說的是,苟延殘喘。
朱永昊心驚之餘,也生出了些激動。
老爹要死了。他偷摸盼了多少年,這願[海岸線網 .biz]望終於快要實現了。
可,這天大的好事,怎麼就偏偏還伴了些危機。
這時機……是真不怎麼樣啊!
“解毒能否成功,依你看,這兩日能否見分曉?”
“是。屬下雖未親眼瞧見中毒人的狀況,但隻看對方既已用上了如此狼虎之藥清毒,可見對方已是束手無策。”死馬當作活馬醫罷了。
大夫跪下了。
“若推斷不錯,對方沒有對策,那位隻怕也就是三天之內。殿下當早做決斷。”
“可……孤總覺得有些不放心。”
“也不是沒辦法。殿下若有顧忌,不如著人盯著,看對方何時開始燉參湯,那應該便是大限將至了。”
“為何?”
“人參為大補之王。可中毒者既有吐血之症,應該是因毒生了燥,這個時候用參無疑是火上澆油。此外人參抗尿,對於排毒者來說,亦是反其道而行之。所以,一旦對方開始用參,十之八九便是已到了病入膏肓,藥石無靈,拿人參來續命吊著命之時了。”
朱永昊重重一吐濁氣。
這倒是簡單。
父皇那裡有他安插的宮女。他的人雖然接觸不到吃食藥物什麼,但看得見。禦醫他們雖熬藥製藥藏著掖著,但藥材那裡似乎並沒有遮掩。
這一點,他倒是盯得住的。
醜末時分,他又收到了消息。
京中的防務有變嚴的跡象。宮中亦是如此。宮中侍衛的巡守明顯在變多。
此外,說圍場這邊傳了消息到趙閣老家中,讓其明早過來圍場麵聖。
朱永昊心中又是一咯噔。
大周建國百多年,一直穩定。早年開國時候內閣有七人,但到先帝時候,便縮減到了五人。
此刻也是。
五人的內閣,昨日皇上已經傳召了兩人,若說明早再加上那已經站了老八的趙閣老,那豈不是意味著,不管父皇想做什麼,都已經有了三票。
危險的信號!
……